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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灼如梦初醒,连忙把凌霜雪放在地上,绯色迅速染红了白皙的耳朵。

凌霜雪很轻,落在他臂弯里没什么重量,他抱着他的时候,隔着衣衫,能感受到这具身体的柔韧。

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凌霜雪问道,如果此刻沈灼注意到他的神色,就会发现他的神态有些不自然,眼神飘向桃树的方向,若有所思。

是娇娇循着气味找来。沈灼说着,想到娇娇闯的祸,恨不得揪着它耳朵训一顿。可它此刻被凌霜雪抱在怀里,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闯祸,反而觉得挺好玩。

凌霜雪撸猫的手一顿,手里的罪魁祸首突然就不可爱了。

此地荒芜,如果不是它带路,沈灼根本不会走过来。

有些事,凌霜雪还不打算让沈灼知道。好在沈灼没有深究追问,大概心里是以为他犯懒偷个浮生半日闲。

这样也好,凌霜雪这般想着,便没在多言,带着一人一猫往回走。

沈灼默默跟上,望着凌霜雪削瘦的背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情有些微妙。

他从来不知道后山有这样一个地方,更不知道凌霜雪会在此地小憩。桃花衬人,花下的师尊仿佛是桃花幻化的花仙,诱而清冷,摄人心魄。

第十八章 给师尊把脉

深秋两季,夜长昼短。沈灼习剑不过两个时辰,天边已经明月高照。清冷的月色流淌在人间的每一个角落,留下凄美动听的无数传说。

凌霜雪今日尚未就寝,他坐在院子里,面前的石桌上摆放着一套崭新的茶具。听说是后勤的长老从拍卖场拍下来的孤品,因为知道凌霜雪好茶,就让人送了过来。

凌霜雪戒了香雪草,这几日都只喝白水,茶具便没了用处。此刻他正端着一杯水在月下神游,就连小豹子把头凑过去喝他杯子里的水他也没发现。

沈灼见状,收剑走过去,屈指在使坏的小豹子额间敲了两下,眼神略带警告的意味。这小家伙被宠的越来越无法无天,连他师尊杯子里的水都敢喝。

小豹子不服气,嗷呜一口朝他咬去,尖锐的乳牙锁住他的手掌,得意地抬眼看他。沈灼觉得好笑,抬手佯装要揍它,小豹子连忙往后躲,钻进凌霜雪的怀抱。

它现在可知道找谁当靠山,让沈灼不能奈何它。

小豹子的动静拉回凌霜雪的思绪,他抚摸小豹子的脊背安抚,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过了一更天,师尊可是累了?沈灼奈何不得小豹子,只能暂时作罢,落座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凌霜雪摇头,夜里寒意渐起,月色幽幽,万籁俱寂。宗门内灵光璀璨,像是暗夜里光彩夺目的明珠,在这后山看去,又仿佛是在山峦之间汇聚的星河。

比起山下的喧嚣,后山更像是一方远离红尘的小天地,花前月下,独属于师徒二人。它是孤寂,也是自在。

沈灼出身世家,打小就在人群堆里长大,身边少不了左右逢源之辈,他们阿谀奉承,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沈灼即便看出那些人心思不纯,也不会驱赶他们。

他习惯众星捧月,热闹喧嚣,以至于进门的第一年怎么也不习惯这样的安静。他常常在夜里失眠,盯着房顶一看就是半宿。他想着自己的遭遇,想着远在花锦城的爹娘,心里不适应落差,难受极了。

他和凌霜雪赌气,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后来凌霜雪把他放在身边照料,同睡一个房间,中间只隔着一展屏风。

彼此离得近了,一点声响在黑暗中都会变得格外明显。沈灼不好意思在掉眼泪,他看着隔断的屏风,脑海里两个小人打架,一个念着凌霜雪的好,一个说着凌霜雪的坏。

小人打的不可开交,沈灼也就没那么怕了。房间里多了个人,让人苦闷的孤独感被拂去,他夜里不再失眠,精神也逐渐好起来,到了白日又可以四处给凌霜雪添堵。

凌霜雪从不苛刻他,在他眼里,沈灼是未经打磨的璞玉,磨一磨性子便是浑然天成的珍宝,不需要精雕细琢去修饰。他对他表面严格,暗地里却足够纵容。

只是那个时候沈灼有点没良心,看不出来凌霜雪的好,嫌弃后山这,嫌弃后山那,只恨不能把家里的金窝银窝搬来。

他在凌霜雪的手上被敲打了一年,逐渐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成长到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后来也正是这一年的培养,才让他没有在沦入异界后直接成为什么也不会的废人。他起初就是利用凌霜雪教给他的处世之道,生存之道,忍着痛,咬着牙,一步步走过来。

那些日子比在后山还苦,连个撑腰的人都没有,血泪只能往肚子里咽。他在夜里不断地想起凌霜雪,猛然发现,原来这个半路师尊已经在他心底留下深深的影子。

他并不讨厌他,一直不断地给他找麻烦是希望在这小小的天地间,凌霜雪的眼里能够只有他。

那种强烈的意愿近乎偏执,和眼前的局面略有相似,不同的是他现在懂得如何相处,不会再似从前那般不知分寸。

院里有凉风过耳,凌霜雪喉咙发痒,低声咳嗽起来。手腕上的铃铛摇晃,只发出短促的一声,音色失真,像是来自远方。

凌霜雪一挑眉,手指拂过铃铛,神情淡然。

可这一幕落在沈灼的眼里就让他忍不住担忧,月色下,凌霜雪白皙的面容因为咳嗽有了一点血色,眼帘低垂,眼底泛起波光,眼尾飞红,犹如易碎的琉璃,让人想要捧在手心。

沈灼呼吸一滞,开口道:师尊,让我给你把次脉吧!

沈灼之前想过花言巧语,诸多借口,可此刻到了凌霜雪跟前,都只剩下这一句直白的话,近乎恳求。

我以前不懂事只知道惹你生气,从来没有关心过你。可你不曾嫌弃我,明知道把我逐出师门后又反口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你还是选择继续留下我,因为我受伤。你嘴上说没事,可我不傻。师尊,我是你的弟子,你偶尔也依赖我一次,好吗?

沈灼低声轻语,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月色下,仿佛载着一腔的深情。他凝视着凌霜雪,眉宇间是显而易见的担忧之色。

凌霜雪被这话惊到,有些诧异。多少年了,除了时渊夜,没人会说让他倚靠。他独自一人生活在这里,成为宗门的隐形人,大家只知道他的存在,却从来不关心他的死活。

是什么时候起,他的徒弟也开始起了守护他的心思?

陈年旧疾而已,就算不救你也是如此。

凌霜雪嘴上说的轻巧,没有拒绝沈灼的好意。他伸出手,让沈灼替自己把脉。

难得师尊如此配合,沈灼不禁笑了起来,眉飞色舞,整个人鲜活明亮,像是一个小太阳,让旁人的心情跟着变好。

他摸上凌霜雪的手腕,冰凉的触感让好心情打了折扣,肌肉下的脉搏虚弱,若有似无。沈灼觉得有些古怪,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给凌霜雪号脉也是存了私心,他不仅想知道凌霜雪的病情,更想治好他。

可是太奇怪了。

沈灼疑惑地皱眉,他也算是见识过各式各样的疑难杂症,在最后一个世界学过现代医学,按理古今结合,修仙和科学并行,要治一个人不是难事。

可就是那么诡异,凌霜雪的病脉象显示他是先天不足,娇气难养。

就根本就不切实际,在修真界,先天不足可以通过丹药调理改善。而且凌霜雪这样的强者,仗剑人间,问鼎巅峰,灵力深不可测,根本就不可能先天不足。

有什么问题吗?凌霜雪见沈灼脸色精彩,仿佛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地问了一句。

沈灼没有说话,对凌霜雪的病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凌霜雪在濒临死亡的情况下被外力强行提升了修为,让本就重伤的身体承受到了极限,非但没有好转,还呈现另一个极端,空有强大的灵力,却是病弱残躯。每一次动用灵力,对身体都是一种负荷。

这种事是万分之一的概率,微乎其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