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讲
谢大人,沈越霄站起了身,义正言辞道,这种烟花柳巷,尽是些淫词艳调!你这么冰清玉洁、守身如玉的一个人,怎么能玷污耳目视听呢!
谢玟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茶杯盖,挑眉道:不是你带我来的吗?
我沈越霄想死的心都有了,半天没憋出来一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绿玉行首坐到了对面,谢玟还送了她一盏茶。
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里不无难过地想着,脖子啊脖子,我珍贵的好脖子,你究竟还能在我身上待多久?常言道人死灯灭,我可是等人都装进棺材里之后才开始写的,怎么还能死而复生呢!
紫微宫清元殿。
朱砂玉批在奏折上圈出个字迹来,鲜艳如血。萧玄谦眉目沉郁,脸色不佳地批复奏章,下方侍立的几位相关重臣尽皆低垂视线,等待着最后的决议。
就在此时,从未搅扰政事的崔盛从外头匆匆而来,他刚接到郭谨派人回复的消息,此刻骨头都泛着软,悄悄从后侧方进入清元殿,停到萧玄谦身边耳语片刻。
血色的朱批顿了顿。
就算不用抬头,下方的大臣们也感觉气氛猛地冰冷了许多,年轻帝王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响起:去哪儿了,你再说一遍?
崔盛吞咽了一下唾沫,小心重复。
萧玄谦豁然起身,啪地将手里的奏章掷到地上,散乱地摔在不知那位臣子的脚边。御笔撞在冷硬的桌角上,发生欲碎的清鸣。
跪拜声和剧烈的心跳交错着在清元殿响起。
谁带他去的?
沈、沈大人
萧玄谦的脸上阴霾汇聚,咬牙切齿、沉闷冰冷地道:他长了一个才思敏捷的脑子,就是为了让朕拿来砍的吗?!
第16章 含蓄
这边绿玉姑娘跟谢玟温茶相谈,以谢帝师的心思,三言两语就知悉了所谓《春宵传》的大概。好在绿玉只说其中的情节多么缠绵悱恻、凄凄切切,忌讳着这书里暗中描绘的是贵人,没敢说编排宫闱秘事的话语。
谢玟似笑非笑地瞥了沈越霄一眼,他虽不知道自己也是别人书中的人物,但对小沈大人的才情心知肚明,看他冷汗津津、有苦难言的模样,及时打住道:既然如此,倒是值得一观,下回再来,请行首带上一本。
绿玉道:难得大人听得喜欢,妾身知晓,这就告退了。
等到姑娘离去后,沈越霄才按着谢玟的手,擦了擦额角的汗:你还想来下一次?帝师大人可别给我找麻烦了,宫里今儿晚上有宴会,大臣们也各自有宴要赴,我才偷偷领你散心解闷儿,有宫廷内官看着,怎么可能再来第二次,要是陛下知道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
他话还没落下,楼中便骤然寂静,下方的弹唱声猛地一停,似乎某人所过之处,从来都得是一副死寂肃穆的样子,才算对他的恭敬。熟悉的脚步声停在了珠帘外。
谢玟抬眼望去,想着萧玄谦还知道换个常服,但这张脸要是让什么世家子弟撞见了,他这明君的声誉恐怕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
不等他站起身,碧水珠穿成的珠帘就被哗啦一下掀开。小皇帝一身赤色窄袖长袍,二指宽的腰带箍住劲瘦的腰身,手掌宽阔、骨骼分明,没有穿披风,迅捷矫健地走近眼前,当即坐到对面,反手将腰上佩着的一把金错刀拍在案上。
他把那把开了刃的匕首拍在沈越霄的面前,眼睛却盯着谢玟:这地方有趣吗?
谢玟连眼睫都没颤动一下,他平稳地喝了口茶,压在茶杯上的手指白皙纤润,点评道:比在你身边有意思多了。
小沈大人早已是低敛眉目,俯身候旨,帝师跟陛下吵架,就是神仙来了也没有插嘴的份儿。他悄悄看着案上的金错刀,心说这是要我自尽谢罪的意思吗?这宝贝脖子莫不是在他的身上待不长了?
我身边老师待腻了。烦我了。萧玄谦看着他道,这话就是硬邦邦地掷过来,也带着浓得呛人的醋味,但小皇帝浑然不觉,他越说越心中酸涩,脸上却还照旧一派冷酷,舔了一下尖牙,继续说道,要是你真喜欢,我恨不得把紫微宫的牌匾换个群玉楼上去,酒池肉林、美人三千,也日日夜夜让老师看个痛快,免得你嫌我这里不好,要去别处。
沈越霄目瞪口呆地听着。而谢玟却眉峰不动,只当萧九又说这些发疯的言论,他面无表情地道:昏君,这么混账的话你也说。
萧玄谦死死地盯着他,好半晌才沉下来一口气,他移开目光,看到楼里香笼里燃着的香,泛着一股脂粉味儿,差点被自己的心腹之臣气背过去,他闭上眼忍了又忍,再睁开时道:我又不是做不出。
谢玟道:胡闹,把刀收起来。
萧玄谦没个动静,他既然不动,满屋子的人也不敢动。珠帘外的风月中人更没有人敢窥视,生怕多看了一眼就被挖一双眼睛出来。
谢玟拾起那把金错刀,把玩着匕首上下嵌满的金玉宝物,他叹了口气道:跟我怄气是吗?
他一边说,一边抬手试了一下刀刃,指腹刚刚碰到刃尖,就被对方的手一把夺下,谢玟的手指被萧九紧紧地握在掌心,对方骤然起身,呼吸逼近:开了刃了。
萧玄谦握着他的手,放在指间仔细察看了一会儿,才将那把匕首插回鞘中,却没放手,低着头忽然问:你都看谁了?
谢玟道:你是要砍了他们的头,还是再把我关起来?
他抽动了一下手,腕上被系起来的细链和铃铛轻轻地响。萧玄谦低下头望着那只铃铛,喃喃地道:我没有要是全天下人都死光,你只剩下我就好了。
这发言也太自闭了,三年过后,小皇帝这德行不仅没改,还愈演愈烈。谢玟刚想纠正,就听到萧玄谦继续道:我给老师脚腕上也戴一个铃铛吧。
谢玟的心中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他的神色稍微不对,萧九便贴在耳畔低低地解释道:我就说一说,我不敢。
还有你不敢的事?
如果没有,现在谢怀玉就不在这个脂粉欢场里,而是在他的床榻上了。他必然日日疼爱伺候,把老师养得离不开他。
沈越霄也没想到自己写的淫词艳调,都没陛下脑子里的画面黄。他正在努力降低存在感时,萧玄谦忽然转头过来,刚才跟帝师大人说话还是那个语调,一到他这儿就阴郁冷酷,满脸写着我要弄死你地道:你倒是会替朕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