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若真迟迟不孕,英国公夫人肯定会给萧毅纳妾。这丫头打小性子独,她能不能接受夫君纳妾还不好说,要是她不乐意,这事恐怕有的闹了……
沈清揉了揉眉头,他之前答应这门亲事,一来是觉得萧毅人不错,二来也知道英国公唯利是图,只要自己一天在朝中,他便会善待女儿。可现在想想,他又觉得自己想岔了。
女子成亲后泰半时间都是在后院跟婆婆朝夕相处,跟婆婆在一起的时间比夫君还长,如果婆婆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最后受委屈的还是女儿。
而且如果世子身体真差到都活不了几年程度的话,依照英国公对萧毅的偏爱程度,接下来他到底是会立世孙,还是立次子为世子,还真说不好。
沈清是俗人,他也希望未来的女婿身份越高越好,但最好身份不要超过自己,不然他将来怎么帮女儿出头?夭夭是妻子留给自己唯一的想念,她将来生活有什么不顺,他死了都没脸去见妻子。
“老爷。”长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沈清回神,“何事?”他在书房想事情的时候,下人甚少打扰他。
长随说:“王郎君来了,他说有事要告诉你。”
“让他进来。”沈清说,长随口中的王郎君王彦是柳氏长姐的儿子,也算是沈灼的表哥,只是沈灼从来没见过这位表哥。
柳氏出身并不好,她虽号称是世家女,但只是河东柳氏的旁支,她同母的胞姐被继母嫁给了一个寒门商人,也就是王彦的父亲。
不过王彦的父亲虽然身份低微,但对妻子还是很好的,柳氏的长姐还是过了一段时间好日子的。只可惜好景不长,王彦的父亲在王彦三岁那年,外出行商时被流寇所伤。
王父勉强交代完后事,都还没来得及回家就咽气了。那时大柳氏已经怀孕六个月,听到丈夫去世的消息,她一时伤心过度,动了胎气,也跟着丈夫一起去了。
王氏夫妻都死了,王家的家产全部落到了王彦叔叔和他继外祖母手中,王彦则被人当球一样,在几个叔叔家里讨生活,日子过得极苦。
柳氏是长姐养大的,跟长姐感情最好,她看到外甥受苦,自是心如刀割,只是那会她身不由己,只能私下补贴些外甥,别的就无能为力了。
直到她后来嫁给了沈清,日子开始好过了,她才将外甥接到了自己身边抚养。沈清一开始只当他是打秋风的亲戚,也没上心,沈家白养的亲戚多得去了,也不在乎多个王彦。
后来沈清发现王彦聪慧过人,有过目过耳不忘之能,他才用心培养起来。王彦今年十八岁,正准备下场考进士,沈清对王彦很有信心,估摸他这次能考上。
是以他叮嘱过长随,只要王彦来找他,就让他进来,好让自己随时指点他课业。
王彦进来以后,先恭敬地给沈清行礼:“先生。”沈清是王彦的姨夫,但王彦大部分时候都是喊沈清“先生”而不是“姨夫”。他姨夫有很多个,而像先生这样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姨夫只有一个。
沈清问他:“是课业上有什么不懂的吗?”马上要考进士了,王彦现在全部精力都扑在了学业上,他遇到的问题也大部分跟学业有关。
王彦摇头说:“不是。”他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好的信纸,“先生,这是我刚从刘表弟那里弄来的东西。”
沈清随手接过信纸问:“这是何物?”
王彦眼观鼻鼻观心地说:“据说是今年的考题,我没敢看,他一给我,我就给您送来的。”
“考题?他正事不干,整天想点歪门邪道。”沈清一面翻开折纸,一面没好气道,但很快他神情就严肃起来了,王彦送来的考题,虽不是今年的正经考题,但却大差不离,十分接近了,沈清立刻吩咐王彦说:“你去把他叫来。”
刘表弟也是柳氏的外甥,他是柳氏妹妹的孩子,这个妹妹是柳氏继母所生。柳氏出嫁前和继母关系不好,当年沈清向柳家提亲时,柳氏继母一度还想让自己女儿替嫁。
可惜沈清不是糊涂虫,他就是看中柳氏家世不显,又从小被继母打压,看似泼辣,实则骨子里有些怯弱,才要娶她,不然自己什么高门贵女娶不到?
毕竟沈清是吴兴沈氏的嫡支嫡长子,他发妻去世时,沈清不过二十出头。他又生得俊美出众,才华横溢,当时多得是高门贵女想嫁他。
沈清担心自己续娶的妻子门第太高,将来会苛刻女儿,所以才往小门小户里选。事实证明,他这选择没错,柳氏虽说有些小家子气,但大部分主母该做的事都做得不错。
她身体也健康能生,替自己生了五个孩子,沈清对这个妻子非常满意。说他冷漠也好,无情也好,阿顾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热情,他现在只能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柳氏嫁给沈清后,日子比在闺阁时好了不少,人的日子好过了,心情就会开朗,她对娘家的怨气也一天天地淡去。尤其是继母主动上门讨好她后,她又跟娘家恢复了联系。
刘表弟正是柳氏继母看到王彦受沈清重视后,特地送来的。沈清一开始也看在亲戚的情面上,用心教导了一段时间,后来发现这小子就是根朽木,他就放弃了,随便养在家里就当养个宠物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傻子居然还能搞出这种事来,沈清冷笑一声,他倒是小看了这小子。
第11章 漏题(二) 嫁妆
考题泄露,要是在几十年前是捅破天的大事,不只当届考生会被牵连、永不录用,便是主考的考官都要受牵连,甚至有可能被砍头。
但现在沈清却没有那么心急,他怀疑这考题可能是陛下酒后泄露的。毕竟自己不是今年的主考官,都能知道考题,旁人想知道也不会那么困难。
沈清突然想起镇北王私下给自己写的信,信上隐晦地指责今上昏庸无道,可不是昏庸无道吗?连考题都能泄露。但不管圣人如何昏庸无道,他都不能背叛。
沈氏在大梁立家的根本就是忠君,沈家没有叛臣,也不允许有叛臣。沈清拇指的指腹缓缓摩挲着一块常年的羊脂玉佩,思忖着应该如何利用这件考题泄露的事。
王彦去找刘钰时,刘钰已经歇下了。沈清不怎么管刘钰,但该有的规矩还是有的,刘钰在沈家读书一日,他就不许在沈家胡闹。
什么暖床的丫鬟小厮一概不许有,伺候他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平时也不许太晚回来,更不许留宿,要是被人发现他在外面厮混,他就立刻滚回自己家里。
刘钰读书不怎么开窍,但也知道好歹,明白自己在沈家的读书机会难得,不是谁都有机会接受中书令的教导的。即便沈清不怎么教他,刘钰还是厚着脸皮留下来了。
当王彦把他从床上叫起来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懵的,“姨夫为何叫我过去?”
王彦瞥了他一眼,他这“姨夫”叫得还挺顺口的,“我不知道,先生只吩咐让我叫你过来。”
刘珏本能觉得有点不对劲,姨夫平时不怎么管他,但要是自己犯错了,他管起自己来毫不手软,想到上回自己私下招女支被姨夫发现后打得那顿板子,刘珏顿时有点腿软。姨夫那可是实打实地打,不带半点手软的。
他趁着王彦不注意,连忙召来自己乳母,让她赶紧去内院找姨母,让姨母来救自己。要说关系亲近,王彦跟柳氏的关系,远比刘珏更亲近,但柳氏面上却更亲近刘珏。
因为刘珏嘴甜会说话,出手也大方,几乎每月都有孝敬柳氏,把柳氏哄得眉开眼笑,把他当成了亲侄子看。刘珏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让姨母来一趟吧。
刘珏的乳母也想到上回沈中书打小郎君的板子,她脸一下白了,扭着胖胖的身体往内院奔去。
王彦也没阻拦,他也没资格阻拦,他在沈家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表少爷罢了。
内院里柳氏尚未安置,她正在跟几个孩子们说话。这做法还是她继母这几年教她的,继母让她晚饭后留几个孩子说说话,这样孩子长大后就更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