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身为客卿的皇甫玄机,也是闷葫芦一样不说话。
梁亨的怒意源自于两个时辰前,内阁来人请梁亨出手抗衡白莲,却为梁亨所拒。
这位大将军原本的打算只是故作姿态,趁机拿捏,逼迫长乐公主虞红裳与内阁让步,让梁亨官复原职。
结果这场眼见就要波及整个京师的大型魔灾,却被冠军侯李轩一力化解。
这种情况,皇甫玄机也没有料到。
那好歹是已经达到极天位的战力,这次居然连闭关的景泰帝都没有逼出来,就这么败亡于李轩之手。
可现在的情况,就令梁亨的处境极端尴尬。
有李轩这个勤勤恳恳,为朝廷奔波劳碌,一力诛灭白莲的冠军侯比较,梁亨之前的言行,就显得有些跋扈不逊了。
这会让内阁几位大儒对他更加反感,而即便对手下重臣素来信之无疑的景泰帝,这次出关之后,只怕也会对梁亨生出猜忌之心。
梁亨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怒恨异常。
许久之后,梁亨起伏的胸膛终于平复下来,他随后就眼含期待的对坐于他左侧的那位铁面人道:“悔不听铁先生之言,可如今事已至此,请问铁先生可有什么补救之策?”
铁面人却干脆的摇了摇头:“大将军太高看在下了,如今朝堂诸公对于大将军的观感已定,难以扭转,铁某无策可行。”
可接下来他微微一笑,转换了语气:“其实大将军也不需要太在意,如今蒙兀未灭,南面麓川土司生聚十年,随时都会再掀战事;西面的帖木儿汗国,也对大晋虎视眈眈。
这大晋四处都是用兵之地,所以朝廷迟早还是得用上大将军,且这跋扈也有跋扈的好处。”
“果真?”梁亨不是很有信心的问一句,他知道今日自己的举动,是把内阁诸公得罪狠了。
尤其是提拔他的恩主于少保,这次他在国难之际闭门不出,一定会招致于杰的极大反感。
“大将军大可在家修身养性,静待时变。如果大将军实在耐不住——”
此时铁面人隐藏于铁质面具下的唇角微微上扬:“大将军或可多仰赖内阁高次辅之力,相较于大将军,内阁更忌惮的是于少保。次辅大人绝不希望于少保在京营之中无人制衡,如果大将军愿意做于少保的对手,那么即便首辅陈询,也是会乐见其成的。。”
梁亨却是神色迟疑,他知道自己如果真的按照铁面人说得那么做,那无疑是对自己恩主于杰的背叛。
可他随后就下定了决心:“也罢,那么我该如何让次辅大人知道我的心意?”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侯府下人脸色苍白的匆匆走入进来:“大将军,就在刚才,我们家的四少爷不知何故,死在了宫中,据说是长乐公主亲自出得手。”
“虞红裳!”
梁亨本就积郁于胸中的怒火顿时炸裂,他蓦地一挥袖,使得这间侯府主厅整个炸裂开来,碎石乱溅。
※※※※
梁亨怒恨交加之时,在京师之东,太行山东麓的一个小山洞内。
梦清梵的师兄,那位惨绿服色的御剑少年,正将一盏八角宫灯取出。
随着御剑少年点燃灯火,又将灯盖打开,一股赤红色的火焰从宫灯之内汹涌而出,在片刻之后,就凝聚成了一个身影,正是‘天市宫主’宫念慈。
“师尊!”御剑少年的脸色发白:“都是弟子没用,未能护住您的本体元神。”
他眼前的‘宫念慈’只是宫念慈的一缕分魂而已,连第二元神都算不上。
虽然以金阙天宫的积累,还是可以帮助宫念慈恢复。可这次他的师尊却还是折损惨重,一两百年都未必能恢复过来。
即便恢复,也是寿元无几了。
“这与你何干?是我自己大意了。”
‘宫念慈’摇着头,然后紧皱着眉头:“今日之事,有点不太对劲。良儿,我们在京城之内的情报网,很可能出了问题。”
御剑少年闻言一凛,眸光凝重:“的确很奇怪,按照他们给您的消息,李轩就是这次天机变乱的源头。此子身具龙气,或有可能在天地坛损毁后代晋自立。
可您的金阙天章副本砸过去之后却全无反应,反倒是让师尊您自己遭受‘天规’反噬。”
理论来说,‘金阙天章’副本针对违背天规者的杀伤力,是正常情况下的两倍。
可今日此物展现出的威力,也就是一件普通伪神宝的力量。
由此可见,李轩的一切行为都没有超出‘金阙天章’记载的天规约束。
反倒是他的师尊,一位中天位的术修,却因对李轩这个凡人出手,遭遇‘金阙天章’副本的反噬,从而被李轩抓住时机轰灭了肉身元身。
其实现在想想,京城那些人提供的情报其实经不起太多推敲。
是师尊对京师的情报网过于信任,对于李轩也执念过重,一心一意想要将此人除去,才没有仔细甄别。
还有师妹——
御剑少年心想如果不是梦清梵现身为李轩挡了金阙天章片刻,他的师尊也不会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
宫念慈则眯着眼,现出凝思之色,随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好,我们得尽快返回天宫,向大司命通报此事,出问题的只怕不止是京师。”
可就在这刻,她望见洞窟之外,走入了一位脸戴面具的男子,那一袭黑色长袍纹刻着象征律法的天平与斧钺。
这是金阙天宫执令的装扮,正是这次金阙天宫派遣来京师的另一人。
让宫念慈感到心神震撼的,却是这位‘天宫执令’身后的一人,他大约三旬左右,也穿着一袭黑色的儒士袍,左袖里面空空荡荡,脸色则是略显衰败。
看着这位黑衣独臂人,宫念慈顿时瞳孔微张:“中流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