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嬷嬷进到了后院里面,就见到江画正指挥着几个丫头小子去荷塘里面摘荷花荷叶,院子里面一片欢声笑语,比前面热闹不知多少。
江画从一个小子手里接了那只含苞待放的荷花,转身插到了一旁小丫头捧着的花瓶里面,道:“摆在我卧室里面,记得要换水。”
小丫头脆生生地应下来,捧着花瓶乐颠颠地就往卧室走。
转头看到了徐嬷嬷,江画便让人先退下去,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量好了?”
“量身又不是什么麻烦事。”徐嬷嬷把手里的尺寸递给了江画,“娘子想做个什么样子的衣服?”
“就做现在吴州正时兴的那种。”江画兴致勃勃地比划了一下,“那天看跟着启悟一起来的那个管事穿了一件,那个样子好看。”
徐嬷嬷想了想才回忆起来那衣服的模样,斜领大襟的纱袍,仿佛罩衫样子,在京中是没见过的——大概是因为吴州比京中热,所以在此处才会有这样的纱袍。只是纱袍顾名思义,便是薄纱来做,穿在身上便有些薄透,那日那管事大概是为了来见江画,里面临时加了一件衣服,便热得汗流浃背……可见天热时候是单穿才行,那李傃会愿意穿?
“我看料子足够多,就做一件圆领,做一件斜领,这颜色也好看。”江画不知道徐嬷嬷这纠结的心思,回转到屋子里面就在桌子上面铺开了纸来画样子,口中念念有词,“以前在宫里倒是没见过这种样子的罩衫,之前圣上倒是无论什么时候都捂得严严实实的,也是多亏了乾宁宫到处都是冰块了。”
徐嬷嬷跟着进到屋子里面来,听着她说这话便笑了起来,道:“娘子,那纱袍穿着在外面走,要是在京城的话,只怕要被御史上折子来参他一本有伤风化呢!”
“那天看着那管事穿着挺好看,并没有什么有伤风化的地方啊?”江画愣了一下看向了徐嬷嬷,“里面衬一件黑的或者白的,都好看呢!”
“那天您没注意那管事热得脸和脖子都红了,那纱袍不是罩衫,那管事是为了来见您,所以启悟让他临时在里面穿了一件,免得您不自在。”徐嬷嬷道,“这么热的天,哪能穿了里面一件再外面加一件,要热得中暑了才是真的。”
江画手上停了下来,顺着徐嬷嬷的话想了一想,脸上有些泛红了:“这倒是没想到,我以为里面还有一件的呢……不过要是单穿这个罩、纱袍,应当是凉快的?就是有些袒露……对吧……?”
“对。”徐嬷嬷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娘子换个样子做,我瞧着那位不会这么穿的。”
“但那料子好看。”江画有些纠结,“那颜色正衬他,我都已经想好了,里面给穿一件黑色的,外头穿这个纱袍,再戴个金冠,腰带呢也换个金的,手里再像上回我们去登山时候看到那个郎君那样拿个扇子,一定走出去让人挪不开眼的!江州的小娘子们看到了一定要迷得晕过去!”
“那现在做了,等天凉了再穿也一样。”徐嬷嬷笑道,“等入秋了,就能像娘子您说的这么打扮。”
“可到了秋天,这料子的样子不就过时了?这显然是夏天穿的料子,秋天穿不伦不类。”江画看了一眼那两匹料子,想了又想,最后还是决定按照自己想的做,“还是做那两个样子,夏天的料子就应当做夏天的衣服,要是害羞就别到处穿着招摇,反正大街上那些卖瓜果的还有袒露上身什么都不穿的,他一个男人应当不至于那么害羞,夏天还是要凉快为主。等到了秋天,有了新的料子来了,再给他做两身新的。”
徐嬷嬷也看了一眼那两匹料子,心中忽然对李傃有些同情。
过了两日,两件崭新的纱袍就送到了李傃的面前。
徐嬷嬷亲自来送,亲自来传江画的意思。
“娘子说,这两件纱袍您要是觉得有碍观瞻就晚上睡觉穿,不过料子轻薄白天穿一定是凉快的。”她看着李傃已经拿了一件起来在翻看,他脸上神色似乎透露着几分古怪,“娘子还说,之前是弄错了以为是罩衫,问了人才知道是单穿的,吴州这边天热都这么穿,不过您就按照您的习惯来就行。”
李傃拎着衣服的肩膀,透过两层纱,非常清晰地看到站在面前的徐嬷嬷的脸,半晌没说话。
“娘子说,等入秋了有新的料子,用新料子给您做罩衫。”徐嬷嬷把江画要带到的话说完,然后安静地站在了一旁。
李傃纠结地放下了衣服,又想了一会儿,道:“娘子的手艺,我很喜欢,等会就穿给娘子看。”?
第118章 纱袍、可还好看么?
这种纱袍李傃是没穿过的。
当然了,这并不代表他没见过别人穿。
在京中时候许多纨绔便喜欢这么穿,天气炎热的夏季,在瓦肆勾栏里面就这么坦坦然招摇。
朝中已经不止一次争论过他们这样穿着算不算有伤风化、有碍观瞻,年年到了夏天便会有这样的争吵,后来便是规定了只要正式场合穿着整齐就可以,私底下要怎么穿都随便。
对于李傃来说,当初他是太子,他是不可能穿这种几乎透明的纱袍,他就是道德礼法的标杆,就算热得汗湿重衫,也得按照服制等级来穿衣,久而久之他便也习惯了。
另一方面,在宫里的确又是不准备这些的。
宫中服制规矩跟着李章走,当初李章不喜欢这种时新花哨的玩意,所以内府从来不会准备这些,除了有那么几年皇后还在的时候点名说要做点新鲜玩意儿,内府就敬上了一些新样式,通常又只是随着先例来,不会更改。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江画会觉得这样子新鲜?
李傃看着这两件纱袍,展开之后在身上比了比,倒是合身得很。
一旁伺候的内侍冯铎笑着说道:“陛下给郎君送的那一箱子衣服里面,还有好几件这种纱袍。奴婢原本想着郎君不喜欢这样子的,就没收拾出来。”
李傃想了一想,倒是也笑了起来,道:“他性子跳脱,便不会被这些外物束缚。不像我。”顿了顿,他一边解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又道,“把京中送来的纱袍找出来我看看,都是什么样子?”
冯铎应了一声,便在旁边的箱子里面找了一会儿,接着就找出了四套纱袍,两件是墨绿,两件是淡紫,用的纱也是精致无双,还非常精巧地用同色的丝线给绣了山川日月星辰的纹路,便多了几分庄重,不似他手中这两件金红牡丹的纱袍那么轻佻了。
只是——显然这两件金红的更合身。
他脱了衣服,又研究了一下这纱袍的穿法,在身上套了,对着镜子看了一看,不由得沉默了。
也不知是要如何自我评价好看或者不好看,看起来便仿佛他穿了别人的衣服一样,哪里都不太对,总觉得奇奇怪怪。
“一般都怎么搭配的?”他顺了一下衣领,又有些不自在地拉了一下袖子,“怎么看起来似乎少了点什么?”
一旁的冯铎捧着腰带发冠等物在旁边站了,道:“奴婢看外面郎君们穿,都是直接束个腰带。”
“这样?”李傃随手拿了旁边一条腰带给自己束上,然后又沉默了下去。
镜子里面的那个自己有点陌生。
似乎和印象中的样子太不一样,这样穿着,好像是他见过的那些浪荡子,成天不做正事,就在花丛中风流醉生梦死。
并且——这种纱袍真的什么也遮不住,他们到底是怎么穿着就能在外面走呢?
他真的好想在这件纱袍里面再加一件里衣,可看了一眼外面的日头,他觉得要是真的加了,只怕是要摆上整整一屋子的冰块才能不热晕过去了。
低头看了看下身的裤子和靴子,他又看向了一旁的冯铎:“感觉鞋子是不是也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