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对娶妻这件事情已经没什么想法了——曾经的确是想过的,那几年他是很希望自己能娶太子妃,他那时候还总想着早点生子,那样还能送到皇后身边去,让自己的母亲高兴。
这想法大约是太过于简单,甚至没有什么深远的意义,于是在长久的耽误之后,皇后现在也已经去世,他便已经没有这种冲动了。
他知道人人都在想这件事情,可偏偏他自己却没有想法。
他想起来那天这册子是淑妃身边的徐嬷嬷送来的,他以前在皇后身边见过这嬷嬷,知道这嬷嬷曾经是皇后身边得用的人。
那日徐嬷嬷道:“殿下还是早些选个合适的,娘娘也好早些去和陛下说,那样便好早早准备起来,不至于临时匆忙而手忙脚乱。”
而那天他忍不住问道:“这都是淑妃一个个看过的吗?”
徐嬷嬷似乎是被这问题问得愣了一下,她顿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娘娘也是只能看看画像,殿下也知道,出身之类比容貌重要。”
容貌,想到容貌他就想起帮他相看的淑妃,他想起来许久之前宫里面传言他父皇就因为看了淑妃一眼,被她容貌惊艳,就封了个淑妃。
现在他当然知道这并不是完全的真相,只是也不知为什么,他倒是希望这就是真的。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会到了不得不做的时候才会去直面事实。
他是在拿着这厚厚的册子时候,才不得不承认他有时梦中朦胧女子的脸庞就是淑妃的样子,这甚至也是他之前一直对太子妃人选兴致缺缺的原因之一,他因为见过淑妃所以就魂牵梦萦念念不忘,他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且畸形荒谬。
他当然还能给自己找出一百个理由来解释为什么他一直记着淑妃,比如这几年淑妃对他很好,吃穿用度上时常有贴补,虽然贴补不算顶好,但心意满满;再比如淑妃对他一直很亲近,亲近到许多事情他自己都没想到,淑妃会想到,还提前帮忙默默地准备好。
如果他足够厚颜无耻,当然可以把一切责任全部推到旁人身上,一切都是因为有人引诱不知分寸,那样他就是冰清玉洁的太子。
但他做不到。
他很清楚地知道淑妃是因为他母后的原因所以关心他——不仅是他,还有他弟弟。
淑妃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他母后以前做过的,她的关心并无狎昵,她只是从长辈的角度来办事,她没有错处,错的只是他而已。
他想法出了问题。
不过,显然现在发现也不迟,他还有足够多的时间来自我反省并自我纠正。
似乎应当可以从西戎公主开始?
他应当可以学着坦然接受这么一个公主来做自己的良娣。
或者一两年之后他也就会慢慢开始淡忘一个不该自己遐想的人。
当然了,太子妃还是可以暂且先放一放,如果他对李章的揣度没有错误的话,那么在西戎公主给他做了良娣之后,太子妃应当还会再迟一些,至少会在楚王娶了王妃之后再选。
一来是为了让内府不那么手忙脚乱,二来,的确要花费一些时间来找一个出身能压得过公主,又足够品德容貌俱佳的女人。
所以这册子仍然还是用不上的。
李傃自嘲地笑了一声,把这册子放在了一旁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太子做得实在没什么意思,甚至想要立刻离开东宫。
只是离开东宫了,他还能去哪里呢??
第75章 秋獮、她感觉耳边只剩下一片嗡嗡了
自古以来帝王春蒐秋獮象征意义颇多,其中最重要一项便是居安思危,所谓好战必亡,忘战必危。
但在江画印象中,李章并不是热衷打猎来进行什么居安思危意识的皇帝——她两辈子记忆加起来,再算上此时此刻摆在眼前的这一次秋獮,只想起来两次。
前一次大约还是在她上辈子时候,她未曾参加,只听说过。
大概是实在没什么可记得的重要事情,所以既无法回忆起来时间也无法回忆起来原因,就连具体是春蒐还是秋獮或者冬狩也想不太起来。
不过想到自己上辈子时候几乎算得上是完全的一无所知,过得也是稀里糊涂,她倒是也不敢掉以轻心把这次秋獮就淡淡忽视,于是便还是让人细细准备了,从衣裳服饰这种小事情,再到秋獮那十几日要接待什么人,这些人又要注意些什么,都理得清楚明白,务必是要做到万无一失的。
细细一想,也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她有个摄六宫事的身份在,的确也需要如此,便就是要事事周全,不能如上辈子那样万事不管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等到这些事情都理清楚了,江画又让人去把这西戎国和西戎公主梵珠的情况打探了一二,又听说了李章打算让这梵珠公主进东宫做良娣的消息,露出了一个有些意外的神色——在上辈子时候她似乎没听说过李傃有这么一个西戎公主做良娣。
“不过还没下明旨。”徐嬷嬷是把这些事情全部打探清楚了才与江画说的,“现在说是有这么个打算,明旨没下,但是已经让内府去准备了。”
“那之前太子妃的人选又不行了吧?”江画沉吟了一会儿,“上次选的那些,身份上倒是压不住。”
徐嬷嬷不以为意,只道:“那倒也未必,嫁进东宫做良娣之后,便不是看什么娘家身份了,道理是如圣上的后宫一样的。”
江画想了想,倒是觉得有理,便没有深究此事,只又好奇问道:“所以这个西戎公主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她自己是不是愿意进东宫?”
徐嬷嬷失笑,道:“是不是愿意,这除了公主本人,旁人便不清楚了。”顿了顿,她又道,“不过这公主的性格都说十分冷硬,如今西戎国主是公主的兄长,这次来的西戎使臣团中身份最高的那个是公主的舅舅。听鸿胪寺去接待过的人回来说,这公主似乎并不怎么听话。”
“想来是因为公主就是有些脾气的?”这话江画自己说得都觉得有点底气不足——这梵珠公主离开西戎来,她自己还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用处?这脾气来得实在有些莫名,也让她心里有些犯嘀咕:或者是上辈子时候这公主也曾经有机会进东宫,然后太子出了意外就没成?可后来也没听说哪个皇子娶过一个西戎公主?
徐嬷嬷不知道江画在想什么,只是继续笑道:“脾气这个也说不好,之前西戎——也就是几年前被咱们圣上让人去带兵打过的那个戎国的皇帝,是如今国主和公主的哥哥。”
“那他们这次几番来低头,心里怕是要不情愿?”江画听着这话,便直觉这西戎的求和只怕是迫于形势,并非真的低头了。
“俗话都说形势比人强,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不管情不情愿,这已经是称臣纳贡了。”徐嬷嬷语气十分笃定,“所以这公主就算不想不情愿脾气再不好,也会乖乖的。”
这话自然是有道理,但江画仍然感觉有些微妙,她认真地把这西戎国上下又从头想了一遍,只安慰自己大约是上辈子的确没关注过前朝的事情而忽略了这个西戎,而不是她自己多想。
很快便也到了秋獮的日子。
因有西戎使臣进贡还送了公主来的缘故,这一年秋獮时候分外热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