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的世界相比于生前的世界似乎更为简单和自由,你每天除了“吃”就是“散步”——
先让忠诚的小动物上去试试对面的深浅,如果势均力敌那你就在后方用木盒抽取对面伤口处的鲜血做做辅助工作。
如果敌我差距太大的话,那你木盒里可化为刀刃的血酒便成了保命的底牌。这些迷人的凶器由血液浓缩而成,属于一次性消耗品,质量与母体的妖力以及你的咒力挂钩,越是锋利越是快速就需要更多更好的血液。
相较而言转换仆从的“口嚼酒”就没有这么多限制了,这些酒基本在你有咒力的情况下随取随用,只不过效果会随酿造时间不同而产生诧异——
想要控制妖力更强的妖怪,要不先把它打到濒死意志涣散再下手,要不使用前就多用咒力将“口嚼酒”温养酿造再多些时日。
虽然你拿得出手的就这么一招两式。但用得好还是能一招鲜吃遍天,照这个进度扫荡完复活的森林之后,你就感到了空虚。
——你开始梦到过去的事情。
那还是刚开始逃亡的一段时光,过去的阴影还笼罩在你的身上。梦魇于半夜扼住了你的喉咙,父母与村民那残酷的幻影让你猛然惊醒,久久无法止住颤抖。
面对陷入不安的你,挨在你身侧的真人总会及时提供安慰。他伸手握住你冰凉的双手,稍稍用力将它们包进自己的手掌,贴上自己温热的脸庞,对你说道:
“没事的,没事的。我在这里。”
少年侧过漂亮的面庞,垂下眼帘依恋地亲吻你的掌心,如是向你许下诺言。
“我不会让任何人将你从我身边夺走……”
真人做到了,他的确在死亡的那一刻也想着将你带走。但……
如今你的身侧空无一人。你望着简陋的床铺愣了好一阵子,最后默默地将整个人往“小动物”的绒毛里埋了一埋。
好冷啊。
……
这可真是一件奇怪的事。
你生前很怕父母把你抓回去,囚禁在原来房间里终日饿着肚子。但现在肚子饱了,作为咒灵远远地逃离人群生活,久了你居然又开始感到孤独,盼望有人陪在你身边同你说说话。
由于害怕引来讨伐,活人就成了你绝对不能轻易触碰的高压线。
那只要快死的人就行了吧?
可是除了真人、父母、以及侍奉你的仆从,你并没有跟他人一对一打交道的经历。因为畏惧他人的视线,你在跳神楽舞的时候,从不看台下观众,处在一个视线放空脑袋放空完全凭感觉行动的情况。
你愁苦地搅动着手指,为即将到来的接触感到十分不安——
可是你真的好寂寞啊。
……那只要不被看见就可以了吧?
这可真是个绝妙的点子。
你操作着在“散步”过程中变得日益流畅的力量,为自己做出了一片掩面的黑纱,将它披在了头上。
作为一个胆小鬼,你无师自通地学会了隐藏自己作为诅咒的气息。
你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藏了起来。
……
为了质量更好的血酒,以及可以帮助你的聊天人选。
你开始徘徊在战场周边,一边吸收着死者强大的负面情绪,一边寻找到可以下手的对象。掏出对妖兽使用过的“口嚼酒”,就是一番“请,请问,你想不想为我活下去”劝诱。
渐渐的,你作为酒之巫女的奇怪名头传了出去——
有蒙着黑纱身着巫女服的女人会出现在濒死者的身旁。传说她藏于黑纱下的面容我见犹怜,手中的神酒更是神明赐下的佳酿,一口忘忧,喝下就会成为她的爱情的俘虏,用剩余的生命为她效力到老。
传言的正确性一半一半。你的“口嚼酒”可以让妖怪成为温驯的小动物,也能让人类成为你体贴的恋人。
但美中不足的是你可以用“口嚼酒”将濒死者的灵魂禁锢在身边,但对□□的治愈却毫无办法。于是你的爱人终会在某一天重新化为腐肉。
爱人换了一波又一波,于是脑袋不是很灵光的你并不太记得恋人的样貌。在你心里一直住了两个爱人,一个是死掉初恋真人,一个是下一个爱人。
其中有一个爱人有点不一样。
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他留有着一头濡鸦翅羽般乌黑柔顺的长发,细长上扬的同色眼睛则让人想到了狐狸。男人平时总是笑盈盈的,一副很好说话脾气很好的样子。
他生前是一位咒术师,为此保留了一些对于你的咒术的耐性,比起其他喝下口嚼酒而神志不清,整天只想跟你说些情呀爱呀,甚至不想你分出视线给其他东西的男人,他显得更为鲜活和有趣。
作为召唤师本该和你一样柔软无力体术废的他干脆利落地揍爆敌人的样子,更是让你久违地找到了活着时想要立刻给人下跪求他别揍你的恐惧感。
幸好“口嚼酒”的核心力量仍对他有效,男人很好的保护了你。回头一脸清爽地对你说“解决了”的他,看起来并没有家暴你的意思。
……
男人会安静地坐在窗边看书,他会跟你说点他过去的故事,会教你些简单的把戏,会为你采下鲜红的椿花,会喊着你的名字:
“阿椿。”
然后会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拂开你罩在脸上,作为亡者象征的黑纱,在你的额上落下一吻。
仿佛推开门扉时落在身上的一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