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的?眉头皱着?,严肃的?眉头也皱着?。
这性情迥异的?兄弟俩,此时看起来倒真的?像是一模一样?了。
嬴政处置完便离开了此地,其余门客神色各异,也各自?散了。
公孙仪被扔出了行馆后?门,伴随着?身体落地的?一声闷响,溅起了一片浮尘。
他有些无力的?咳嗽了两声。
一辆马车就在此时从这儿经过,短暂的?停留片刻,再度驶离之后?,门口已经失去了公孙仪的?踪影。
“……我对于先生的?才干,是相当钦佩的?,如今眼见明珠蒙尘,又怎么能够忍心?您只管在舍下住下,待到此间事?了结,届时自?有一番道理。”
接走他的?人,是中?书令李炎。
后?者没有自?矜于宰辅的?身份,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一样?将公孙仪接到了自?己府上,极为礼遇,悄悄为其寻了大夫诊脉,又劝慰他说?:“六殿下天纵英明,今日如此,只怕并?不是真心想要弃置先生,而是为了在旧贵族的?反扑之下保全您。”
公孙仪极为感念李炎的?恩遇,伏在塌上再三谢过之后?,脸上终于显露出几分涩然:“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那么雷霆雨露,自?然俱是君恩。”
李炎心有所觉,不免又宽慰他几句,再见公孙仪面露疲色,便体贴的?道别,离开了此处。
李炎之子一直随从在侧,先前?在行馆后?门,便是他亲自?驾车去将公孙仪接到家中?。
此时离了客房,他才低声问出心中?疑惑:“大人何不将自?己今日在国丈府上为他张目的?事?情告知?如此,想必更能够得到公孙先生的?感激。”
“何必如此?”
李炎淡淡道:“过犹不及。”
其子眉宇间闪烁着?几分迟疑:“若是叫陛下知道大人收留了此人……”
李炎无所谓道:“陛下只怕想不到六殿下会保全他,事?先如何会分神顾及?再则,即便知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过。”
他李炎少年时候便许下宏愿,一定要做世间第一等人,如今位居宰辅,倒也不算辜负了,奈何头顶上压了个江茂琰,深得皇帝看重,几十年都没有动一动。
江茂琰不动,他怎么动?
皇帝不肯叫江茂琰从首相的?位置上挪下来,但?是下一任天子未必也不肯。
江茂琰被当今天子的?帝心所成?就,也一定会被当今天子的?帝心所毁灭!
皇帝已经上了年纪,显而易见的?在考虑后?继之君,待到六皇子上位,是不会让江茂琰这个深得先帝之心的?臣工继续位居首相的?。
而六皇子肯在如此危急的?关头保下公孙仪,可见是个爱惜臣下的?君主,待到他得到大位,难道会忘记这个曾经为他冲锋陷阵的?功臣吗?
公孙仪知道自?己这一回的?劫难因何而来,心里怎么可能会毫无波澜,纵横家的?人,是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他或许无力报复皇帝,但?来日绝对不会跟皇帝最要好的?朝臣相交莫逆,甚至于一旦逮到机会,就要落井下石——这跟品德无关,而是人性。
你们?无冤无仇,甚至于你还在替甲办事?,可是因为你办的?太?好了,甲想要你的?命。
你得人保护,逃走了,乙是甲最要好最在乎的?人,现在甲死了,你得势了,你选择:
一,跟乙精诚合作,做好队友。
二,我收拾不了甲,还收拾不了乙吗?!
打不过这家男人,等他死了,踢踢寡妇门(不是)还是可以?的?嘛!
李炎的?儿子深知自?己的?头脑并?不足以?同父亲相较,当然也不敢质疑他的?决定,只是小心翼翼的?提了一句:“可是儿子觉得,公孙先生未必不知道大人的?心思……”
李炎啼笑皆非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哈哈笑了出来:“他当然知道!”
他要是连这都不知道,我救他岂不是救了个寂寞?!
可是没关系。
我们?有共同的?利益取向,这就足够了。
客房里,公孙仪因为后?背负伤,只能保持着?伏在塌上的?姿势。
可即便如此,他的?头脑也没有停止运转。
“……我一个外来的?士子,又深深结怨于旧贵族,与六皇子也没有如同周帝和江茂琰那样?少年时候培养起的?深刻感情,短时间内,只怕得不到首相的?位置。”
“但?是李炎可以?。他有资历,有人望。”
“最重要的?是,他跟我一样?,都不喜欢江茂琰……”
“让他当两年首相过渡,等我站稳脚跟,再把他踢掉自?己上!”
……
英侯府上。
严格将今日之事?——主要是六皇子行馆中?发生的?事?情告知父亲。
英侯沉默了片刻,并?没有对此做出评价,只是告诉儿子:“我是因为养马而得到了今日的?荣耀,并?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专心做好自?己擅长的?事?情,问心无愧,就很好。”
严格毕恭毕敬的?应了。
待到出了门,回到自?己的?居所之后?,便见自?己的?傻兄弟正?坐在床边,抱着?膝盖,对着?窗外忽闪忽闪的?萤火虫出神。
严肃知道他来了,也没回头,目光仍旧落在窗外,说?:“怪不得爹讨厌政客。我也讨厌政客。”
严格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