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枯骨坐在那座坟前,怨气冲天。
路过的人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阿识,我叫阿识。”她张嘴,气流穿过琵琶骨和喉骨发出哒哒声。原来她并无法说话,骷髅头骨的眼窝空洞上沁出血泪来。
骷髅泣血,是为凶煞。
那路人走近,很是轻佻地在她骨上摸索,“臂长三寸又五,真是一副上好的美人骨。”
她本能地闻到那不怀好意的活人气,劈出锋利的爪子决定给自己添点肉吃,却被那人不费吹灰之力地拷住。
他轻柔地摩挲她身上每一寸骨头,在上吐息,吹气……好在她已经没有胃了,不然会恶心得吐出来。
“质感冰莹,击之如玉。”他啧啧地赞叹,抚摸的手法愈发下流。
她的下巴嗑嗒着上颌,发出嘶哈的声音震慑来人。
那人无动于衷,手肆无忌惮地摸到她的眉框,眼窝。
“美人在这里等谁?”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还美不美,自从眼珠子也烂了后,她就只残存了些微的嗅觉捕捉空气中的血腥气。
这人分明在挑衅她,他突然发力用不知名的东西将她捆得严实,她愤怒地叫嚣着,骨头缝中都发出嘶吼,势要尝到这人的血。
“这么个野坟头也值得你一直坐着?”那人的手不停歇,在她全身的骨架上游移,将她身上破烂的嫁衣扯下来,如同抹布般丢在一旁。
“不如跟我回家吧。”
“你该洗个澡了,我帮你洗。”他的语调既暧昧又恶心。
她越发愤怒,全身的骨头都在争鸣,几块趾骨因他粗暴的捆绑而脱落四散,那人急忙弯下腰捡了回去。
她被他迭着骨头,罩入一个怎么都挣脱不开的包裹中。
她嘶吼,她是缚地的煞鬼,全身的灵丝和地脉相连。他带她离开时挣不断的拉扯感痛入灵魂,那人祭出长剑,如同截断莲藕丝般,毫不客气地将缠绕在她身上的地脉灵丝一剑斩断。
她吐出一口浓厚的怨气,终于破碎成一堆没了什么威胁的骨架。
昏沉中,她一直藏在包裹里。不知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只有风的方向一直在变化。
不知何时他们终于落了地,落脚的地方充满浓重的黄金色气泽,压得她这种煞鬼好生难受。
她被连着包裹一起丢入温热的水塘中,那包裹遇水即化,耳边有咕噜咕噜的声响,她被水淹没,浮起,全身上下的骨头四散在水中,随意浸泡着。
有一双手将她的一根骨头捞起,拿一把软毛刷在她身上刷洗着,每刷一下,她便虚弱一分。
那人格外细致,刷干净了她骨中每一个缝隙,把每一根骨头都折磨得不成样子。
这酷刑持续了多日,直到全身上下二百零六块骨头被他分毫不差地拼起。
那人打开身旁的瓶瓶罐罐。终于又兴致勃勃地和她讲话:“你喜不喜欢人间梨花的味道?那上仙界的清木苍兰呢?”
她用尽全力催动自己的上下颌骨,却只能浅合一下,再无法表达出这彻骨的愤怒。
“不说话就是不讨厌了?”那人蘸着罐子里的东西涂抹在她的骨头上,那粘稠的液体刚触碰到她的骨头就直接渗了进去,与她藏在骨中的灵魂纠缠在一起。
有香味,好浓的橘花香,她在沉默中颤抖,无声叫嚣着,想要抗拒。
“梨花太清冷,还是这橘子香气,既温暖又明亮。”那人道。
“还魂草,五命花,碧玉连丝藕,都是这世上难得一见的东西。”
“亦是费了我大力气。”他欣慰地笑道。
她终于积攒起些许力量,将左手小趾骨猛地射向那声源,头骨都激动地滚落。
那人手疾眼快地躲开,又用手结印张开丝网,在它落地前收拢了这枚小指。
“乱动什么?”男人捡起她的头骨,有些气闷地埋怨道,“随便丢一件,或是磕碰一角,很麻烦的。”
他拿起的头骨眼眶处渗出一滴未擦干的水珠,他用指腹细细抹去。
“怎么,就那么惦记你那个短命的死鬼男人?”
这话刚落,躺在石台上的骨头又噼里啪啦地震动起来,乱成一片。
他咬破指尖,将血滴在她的眉心,血渗进骨头。
她感到一股雄厚的力量强压在她灵魂之上,让她动弹不得。
男人又这样将她的枯骨洗刷了三四遍,那骨头缝里却还是能冒出丝丝缕缕的怨气。
他将染得污黑的刷子扔在一旁,将骨头摆好固定,取这天地最精华之水,揉白玉糯粉做泥,用自己最精纯的心魄法力为引,在枯骨上生出美人的肌骨。
整个过程持续了七七四十九天。
最后泥封的模具裂开,他终于得到了自己如此辛苦的报酬。
乌发,红唇,白雪肌肤,沁入骨的橘花香。
美人紧闭的双目还无法睁开,可惜附骨的怨气生生不息,直从这美好的酮体上往外冒。
啧,真麻烦啊。他在心里叹息。
“原来你长这样,真美。”男人自顾自地说话,在她未着寸缕的躯体上肆意抚摸。
她的眼中流出一道血泪来,他用指腹在她眼眶处轻柔地按了按,抹去其上的血痕,叹息道,“再等等吧,做眼的材料还没收集齐全。”
说罢,那人在她唇上印了恶心的一吻。
她被触怒,瞬间嘶吼着,想要让他尝尝自己牙齿的威力。自己身体的全部,全部都是自己丈夫的,不允许这个人碰。
他仍然无动于衷,看她如条死鱼般在案上挣扎,待她累到喘息时才开口。
“你叫什么?”
“不说?那我自己看看。”男人毫不费力地以法力为引探入她的眉心,窥探这煞鬼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