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高,梦网收拢。躺在草坪上的神君缓缓睁开双眼,明明在梦里体会了水生泽的一生,却愈发觉得心里空洞。
原来他娘子在体内生生不息,那么难除尽的怨和煞,还有一部分是人间的毒厄所化。
了解了这些又如何呢,那么强烈的恨,怕是很难为他明白了这些后改变。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掐着隐身诀回去。阿泽仍静静躺在床上,她在他边上抱着被子缩成一团,似是对这样的状况手足无措。而他坐在她身边看了她一会儿,伸手起阵,覆在阿泽的额上。
榻上的人终于缓缓睁开眼,似是十分疲倦。接着他娘子如小牛犊般撞入阿泽的怀中,将他撞得直咳嗽,却也立马将她抱紧,边顺气边安抚。
他在一旁漠然地看着,并未现形。只有一点他不曾对他娘子胡说,他们本就是分裂的神魂,阿泽的力量越来越弱,这样拖着,终有一天他们需重新合为一体,否则轻则神魂受损,重则修为大伤。
阿泽似是察觉了他的存在,眼神越过阿识的肩看向他在的方向,似是在想些什么,半是明白,半是疑惑。
他无奈地摊了摊手,出去调配今日所需的凝露。
这煞气虽然棘手,但是也快到了除尽的时候,只是新生的灵肉每日在骨上融合生根,折磨得她痛苦,每痛苦一分,好不容易消除的怨又多一分。
他冥冥中觉得,现在这种僵持的状况下,总缺了些什么,也许缺一个契机,缺一个将一切都毁灭殆尽,再融合重生的契机。
比如他将他娘子的记忆强行粉碎,删除到干干净净。
他摩挲着怀里的一个玉瓶,那里装着他此次出门最意外的收获。
但是那样,她会重新成为一团魂,重新投胎,转世,他之前做的一切,全都会化为乌有。
他握紧了那东西。
还不到用这种方法的时候。
那边阿泽已经起身了,他闭上眼,灵识便能进入阿泽的身体内,他正在轻轻吻她,希望能借此让她平静一些。
神君轻轻抚了下自己的嘴角,怎么都不明白他二人的不同。但是传闻最厉的怨鬼能噬魂,若是因此能辨别灵魂上的不同的话……
他心下更加不安。灵肉已在骨上生根,他娘子已更接近人,而非鬼,那么按道理,她会一日比一日,更加区分不出他二人来才是。
“你在想什么,手上的动作停了。”
阿泽在他身边化形,接过他手中的药杵。
“在想很多事。”他幽幽道。
“你变得脆弱了。”正在捣药的人头也不抬道。
“并非只有你,我也一天比一天虚弱,若你道心不稳,我们三人皆无法善终。”
“是啊,我明白。”他靠在旁边的石阶上坐着,将脸埋在手中,深深地叹了口气。
身边的人默不作声了许久,将制好的凝露倒入碗中。
接着见他迟迟没有动静,他意外地抬起头,看见一双平静无波的眼望着他。
“怎么了?”他还无法从上午的梦境中抽离,心中的那种空洞感在他周身久久盘绕,他实在无法打起精神来应付自己的另一半神魂。
“我们不能出任何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