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我看他一点点把药吞服完毕,整个过程总是十分压抑。吴教授问道:“高中毕业,有啥打算了吧?”
他也不算外人,我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我跟师父学过些本事,也喜欢这些玄学之类的玩意儿,最近市里火葬场缺个镇场子的,我准备过去。”
吴教授点点头,说道:“年轻人有想法是好的,自己想做的事也该去做,不过火葬场这种地方你们年轻人能别去就先别去,毕竟现在还没说媳妇儿呢,外头姑娘一听你是烧死人的,谁还敢嫁给你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一笑也就放开了,吴教授一看气氛缓和下来,对我说道:“罗晨,你想干个跟风水玄学相关的事情,那在考古这方面有没有相应打算呢?”
我一想考古这边我是肯定想去的,不说别的,就是锁龙台那里的事也一直印在我脑子里,倘若有一天我能跟随考古队再解开那个秘密的话……毕竟我是不能自己下墓的,那是违法。
但不等我说些什么,我看到吴教授身边那个年轻小伙子,身子突然抽搐了一下。
如果是普通抽搐我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但这小伙子刚才那一抽,整个脸上一层凹凸不平的血管突然绷出来,真的吓了我一跳。
我心里有种不祥预感,再一看他,只见这年轻小伙双手开始不停抓,不多时手、脚、脖子包括脸上突然蒙上一层青色,整个人脸上表情不断变化,看起来越显狰狞。
“不好,他又犯病了!”吴教授急忙把刚才自己吃的那种药拿出来一粒,叫道:“罗晨,帮我。”
他话刚说完,小伙儿一跃而起,就像突然间疯了似的,朝吴教授抓去,我正好站在侧面,眼看那家伙狰狞地张开大口,两边嘴角的牙暴出来少许,已经变成獠牙。
天哪!他中了尸毒!
我忙趁此时,将吴教授推开。可这小伙身上皮肤立时便惨白发青,竟直挺挺地晕了过去,口吐白沫,眉心印堂处漆黑色一片。
“教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终于忍不住问出来。有些事情还是问清楚比较好,这小伙一身尸毒攻心,自然不是寻常的事情。
此时此刻,吴教授的脸上表情异常难看,大概是他自己也没预料到会发生这些,终究他叹了口气,一拍脑袋:“唉!这事情说来话长,但现在不是谈论的时候,你看……”
他一指那小伙子,我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毕竟救人要紧。
“想办法找些糯米撒在他脚下挥发尸气,用莲蓬子磨成粉冲水喂给他喝。”我吩咐完毕,伙计赶紧去办,我那个镇长表姨夫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得赶紧捂上嘴。
“趁这机会把他暴长出来的獠牙锯掉。”
吴教授手忙脚乱地跟我一通忙活,才算把这家伙制住。糯米弄回来,我把干莲蓬子磨成粉,倒上水给他冲服,看到吴教授一脸担忧,才提醒他:“应该没事了,他这症状算轻的,有的治。”
我的眼睛再瞄在吴教授身上,此刻,他很明白我想问什么。
良久,吴教授一声长叹:“唉,我们……遇到麻烦了!”
他伸出双手,将手臂挽起来呈在我面前,吴教授的这两只手臂就跟肌肉萎缩的病人差不多,而且颜色带着一点浅黑色,甚至在我看来……还有点恶心。
我走过去挽起那个伙计的胳膊,吴教授叹气道:“他的是在脚底。”
我一脱掉那个伙计鞋子,果然如此!打眼一看明明是个正常人,但脱掉他脚底鞋袜再一看他脚掌,底下那一团根本不像是脚掌,倒像一堆枯萎的树根盘在一起,狰狞无比,真的让人觉得震惊。
我左思右想,根本想不明白,不由自语起来:“尸变分十八种,但只有僵尸抓咬的人才会起尸,可你们身上却没有伤口,只是看起来肌肉被尸毒腐蚀。”
吴教授这时的心情大概很复杂:“我们不是被抓的!”
“不是被抓?”这就更加令我疑惑了,常人直接被尸气一喷少不了要浑身糜烂,甚至当场死亡,我的眼睛忽然盯到吴教授放在桌上的那些药丸。
那些药气味刺鼻,但很明显是吴教授胡乱做出来的,甚至上面我看到半角掺在其中的符纸。
“这药效果也并不怎么样吧?”我试探着问道。
吴教授这才把茶倒上,狠狠闷了一口,偏过头去似乎在做痛苦回忆。
“八年前,那年你十岁,锁龙台的考古发掘,你还记得吧?”他忽然问我。
我点点头,毕竟那件事也是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吴教授清清嗓继续说道:“考古队十一人死亡,摄像师死去三名,发掘工作被紧急叫停,最后我们只运出了两样东西和几个物品。那些物品来自于主墓室内,一个叫邱志刚的队员率先挖掘那里,挖出了那个物件儿,导致主墓室里突发袭击,这件事你应该是知道的。”
“那这事情扯得就远了。”我附和了句。吴教授稳稳镜框,点点头:“那个大鼎是我们从神道正中抬出来的,这东西虽然诡异但没出岔子,我们的问题出在里面主墓室里挖出的东西身上。”
我差点脱口而出,那是一块磨盘!
这记载是看了老孔记录下的那本笔记我才知道的,没想到,吴教授他们后来出事竟然也出在了这上头。
“我一离开你们村,组织上要我直接返回西安。面对一众媒体压力我几乎一晚白了头发,真是捧得越高摔得就越重啊!当时说什么陕西的马王堆出土,可到后来直播不了,墓葬被填封,我在无数家媒体的采访下承认了所有错误,最后只能在省博物馆安安心心当个仓库协调员,负责保养地下仓库里那些未经展出的藏品,而这其中……就包括那件挖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块磨盘!”吴教授说到这儿的时候双眼被恐惧替代,莫名地害怕。
我明明心里知道是那块磨盘,但被他这么一说还是心里一番震动。那东西并不小,我依稀还记得,当初胡老道他们眼神死盯着那东西还有整个陵墓,送走那个磨盘的车上洒满了黑狗血,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而那东西本身,还被贴满了辟邪符咒,回想起当年那场面,我直到这时,依旧印象深刻。
我忍不住问道:“教授,那你们说的那块磨盘究竟是怎么回事,为啥看你的表情好像十分惧怕似的?”
我试图安抚住情绪激动的吴教授,足足等了两盏茶的工夫,吴教授捧着茶杯不断摇晃的手才终于稳定下来。
他看看那个小伙,又看看自己,叹了口气:“唉,我给你看一组照片吧。”
吴教授身影仿佛老了十几岁,他缓缓转过去掏起公文包,整个动作显得非常笨拙,片刻之后,一个黄颜色信封袋被他拿出来,仿佛那东西很沉重,他用双手把那个信封递过来好像足足花费掉了全身的力气。
我接过吴教授递来的信封,很轻。
“你打开看看,然后我再给你说,但你要能提前忍受住。”吴教授说完话就去看那个伙计去了,留下我一个人打开了那个信封,而当我看到那当中东西的时候,整个人都开始震惊了起来。
信封里有三张照片,拍得很模糊,还有重影,可以想象当初拍照时应该十分随意,但随意却不随便。
漆黑的地下仓库里白墙四立,但那正中有一块通体黝黑的磨盘,很大的那种。最诡异的地方就在于黑色的磨盘上竟满布鲜血,周遭躺着许多尸体,满满地铺了一地,红黑二色组成的这幅触目惊心的画面让人觉得十分可怖!
我不禁在想,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是第一张图。第二张照片真的提起来我很不想说!那被鲜血染红的地面上
全是肢体,仅仅看了一眼就直接败退。
我忍不住要吐,但早上没吃饭,只是不停地干呕,但这种感觉真是异常难受,到了这里,第三张照片我不敢再看了。
那样的血腥照片如果再看下去,三天之内我都不想吃饭了。我也终于明白这三张照片为啥会如此模糊,还有重影。
料想当初绝不是摄像师技术不好,试想一下,当一个手拿相机拍照的人站在这一片令人恶寒的血泊当中,要是我的话,真的连举起相机的勇气都没有。
我沉默了会儿,吴教授见他带来的小伙计症状轻了一些,才又走回来。
他看到我目瞪口呆的模样,顿时提醒道:“你再看下第三张照片吧,我不敢给你看多了,但是你得看全喽。”
我扫了吴教授一眼,他老而无神的眼睛早已不复当初的深邃,但却依旧很坚定。
缓缓拿出第三张照片,这一刻……我惊呆了!
这似乎是监控录像中的截图,时间为凌晨三点四十三分,画面里依稀可以看清楚,主体还是那口磨。
但那口磨竟然在自行转动,而旁边的碾盘上躺着一条条不动的死尸,看那大
石碾子的轨迹,正要从上滚压过去……
“看完了?”吴教授问道。
我略微思索,回答他:“从照片角度来看,监控录像里的那口磨应该是自行转动碾压,教授,这……是真的?”
吴教授点点头,面色沉重:“每次事发后地面都是一片狼藉,需要清扫,但这种事情博物馆根本不敢声张,所以只有我们三人秘密进行,因而……因而我们慢慢就变成这样,需要吃药维持。”
吴教授准备说话,但欲言又止,他转而对我说道:“你师父以前来看过一次,那时他用符阵把它困在地下,但只能维持三个月,之后的事情会再次发生,但以后再请他他都不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我听人说,那时候你师父在村里精神出了问题?”
我摇摇头,精神出问题那是鬼话,主要是胡老道那时接到华老的资料想起自己一些过往,因而像变了个人似的,但就连他都只能压住这磨盘三个月,这事情就不大好办了。
“我师父镇压磨盘时,还跟您说过什么没有?”我问道。
“没有,老胡看到这东西觉得眼熟,但他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是他徒弟,所以我现在只能找你。”
吴教授又解释道:“这怪事现在越来越频繁,上回碾了六具尸体,我们刚清扫完仅仅过了八天,竟又碾了九具,现在真是越来越不安宁,没办法,我们找过不少先生,就连知名的道长、大师都请过,但无一例外……现在,我想请求你的帮助!”
我理解着吴教授的意思:“这话的意思是……请我?”
说真的我是有点不想去的,尤其看到照片上那些毛骨悚然的画面,真心觉得发怵。
吴教授似乎看出我的心思,又加了一句:“这磨盘是从锁龙台出来的,你师父在的时候只有他能镇住,你是他的徒弟,唉……现在你说我还能找谁呢?”
我心里咯噔一声,一提起了锁龙台,便突然触及了我脑海中那些被尘封的记忆,好奇心在这时忽然上涌,一想到这些,我有些把持不住了。
从小到大,锁龙台的事就像块心病一样压在脑袋里,压得我喘不过来气。我是打死都想去探寻其中的秘密,因为那太引人入胜了,尤其是胡老道讲的那个故事。
“咳……咳。”我的思路被打断,原来是那个小伙醒过来了,我看他似乎没事。这时吴教授问道:“我们这趟是专程来找你的,罗晨,你跟不跟我们去?”
我一咬牙又看了眼那几张血腥照片,然后回头看看被尸气折磨的吴教授,还有锁龙台那些各式各样的秘密,最终下定决心,跟他一起离开。
当天吴教授的聘书就下来了,我没想到竟然这么快,我爸在家看到那张聘书,乐得喜笑颜开,不住地笑:“兹聘罗晨先生出任省历史博物馆文物修复师助理,哎呀,咱们老罗家也出个人能在省城上班了!”
大家都十分高兴,我自然也很高兴,但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我师父临进山前曾经叮嘱,这里面的事情让我不要再探,平平安安地过好一生。
可有些事情不去干总觉得心里痒痒不是?我忍不住那点好奇,两天之后跟吴教授他们坐火车,整整跑了一天才到了省城,见到那座宏伟的历史博物馆。
我们的馆长姓金,体态微胖,戴着个金丝眼镜看着应该是业务干练、老奸巨猾的那种人。他见我来了只是瞅了我两眼,眉头都不眨一下便跟我签了五年合同,原本我以为一个乡下来的,人家可能看都不会看上两眼,但金馆长真的对我礼遇有加。
一顿饭过后,酒足饭饱,金馆长用他那亲和面孔笑着对我说道:“那接下来你就跟老吴一起管地下仓库那边的事,其实重点就是那口磨,这件事情必须保密,放心,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说罢,他还郑重其事拿出一份《保密协议》,我知道这事儿非同小可,阅读完毕在上头签上自己大名并按上手印。金馆长把一盒录像带递给我,要我晚上回自己单人宿舍好好看一遍,仔细琢磨琢磨。
值得说的是我的单人宿舍就在地下仓库楼梯转角的位置,距离那口磨的位置不到二十米。吴教授住我隔壁,在他旁边还有一间二人宿舍,住着那个之前看见过的小伙和另一个清洁工老汪。
新同事见面自然要客气一番,但我跟他们客气,他们却离我远远的,只有吴教授跟在我身边,静静坐在一旁。
我不由疑惑地问他:“教授,为啥那两伙计表现得这么冷默呢?打招呼都不理我。”
问完我就疑惑了,因为我看到我这间房里放着不少道袍跟法器,看起来都不是便宜货,如果没猜错,之前这房间还住过人,应该还是个道士。
并且从这些道袍的门类、大小还有木剑、金钱剑的制式上可以看出,这些法器不全是一个人的,我忽然想到了什么。
吴教授点点头,不再瞒着我:“这房间里的法器来不及收,都是以前来这里镇邪的师父留下的。”
“那他们人呢?”我不由问道。
“你看完最新一回的录像带就全明白了,这里在你之前一共住过二十三个道士,八个和尚,还有三个巴山巫祝,也就是跳大神儿的,至于那两个为啥不跟你打招呼……他们习惯了,刚跟一位先生混熟,那位先生镇不住邪就把自己的命也送进去了,唉,所以你也别怪他们。”
我吓了一跳,镇不住邪把自己命送出去了?
我说金馆长咋对我这么客气呢?尤其吴教授这糟老头子,我今年刚满十八岁,他这把我弄过来不就是害我吗?我突然有种想要破口大骂,揍这老家伙几拳的冲动。
“你听我解释,这里住过二十三个道士,其中死了二十二个,只有一个安然无恙,在磨盘出事那晚成功挡住怪事,镇封了磨盘三个月,那人就是你师父。”
我听得额头青筋直跳:“就因为胡老道是我师父,所以你也相信我有那能力?教授,你可把我害惨了!”
吴教授突然摇摇头:“你放心,这么久了我们也知道一些避免的方法,要是真到了不可开交的时候,我们几个还是有信心保你平安的!”
我愣了下,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