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亲信既然开了口,也不必继续隐瞒,略顿了顿,便继续道:“那侍卫的妻子出首告发丈夫与皇后私通,道是丈夫睡梦中时常念起皇后闺名,并出示了皇后亲手为那侍卫缝制的靴子和枕头,还有……”
嬴政眼底凶光跳跃,抬手止住他接下来的话:“够了。”
又问:“皇后如何解释?”
亲信道:“皇后说,臣妾没有做过,臣妾是冤枉的。”
嬴政眸光微跳:“还有呢?”
亲信道:“皇后说,请陛下还臣妾一个公道。”
嬴政眉头皱的更紧:“然后?”
亲信:“皇后说,夫妻多年,陛下居然还信不过臣妾?”
嬴政:“……”
嬴政:“?????”
他忍着杀人的冲动,又问了句:“之后?”
亲信硬着头皮道:“皇后很失望,也很痛心,最后说子虚乌有的事情,有什么必要解释?但凭陛下处置。”
他小心翼翼道:“没了。”
嬴政:“……”
嬴政:“?????”
嬴政:“靴子和枕头,皇后如何解释?”
亲信:“朋友与朋友之间的关怀。”
嬴政:“……”
嬴政:“?????”
现在嬴政是真心想杀人了。
私通这种罪名,别说是皇后、一国之母,寻常妇人沾上都得脱一层皮,原告出示了枕头、靴子这种实打实的物证,你抛出一句“臣妾没做过,臣妾是冤枉的”就完了?
公堂之上打官司,原告被告对峙都得有来有往,更何况是这等要命的大事!
嬴政什么都不想说了。
问话结束,那中年妇人终于被左右松开,眼见皇帝面色不虞,匆忙为皇后辩解:“陛下,皇后与邓大人是君子之交,的确并无私情啊,您不要误会……”
“够了!”嬴政一声暴喝,将她未说出口的话打断,神色狰狞,语气冷厉:“押她下去严刑拷打,朕要知道前朝和后宫当中有多少乱臣贼子参与了这件事——再传章邯前来见驾,朕有要事吩咐他去做!”
左右眼见皇帝如此震怒,岂敢有所质疑,将那中年妇人嘴巴堵住拖了下去,不多时,又引了章邯前来拜见。
嬴政眼底厉色闪烁:“赵高、胡亥协同李斯在外作乱,太后、皇后及相干宫嫔与太医在内生事,为家国千秋计,朕岂能容忍他们如此?朕已经吩咐尚书郎拟旨,以你为副使,李信为正使,速速返回咸阳彻查此案——朕西行返回咸阳之后,不想再见到那些会让朕心生厌恶的人,你明白吗?!”
章邯心下一凛,顿首道:“是。”
略微停顿几瞬,又道:“臣万死,太后娘娘……”
嬴政冷笑:“太后,当她暗中吩咐太医给朕下假死药的时候,太后就暴毙而亡了!”
章邯从皇帝冷若冰霜的语气中察觉到了浓烈到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气,神情愈发恭谨,退出之后自中官手中接过圣旨,小心的展开看了一眼,但觉后背冷汗涔涔,酷暑天气里生了一身凉汗。
归根结底,只一个字而已。
杀!
不过这也并非不能理解。
哪个帝皇能够容忍后宫联合太医给自己下药?
这次下的是假死药,下次又会如何?
以章邯的眼光来看,太后等人的行径透着十成十的愚蠢,陛下渴求长生久矣,世人皆知,你们暗地里给他下了假死药,让他直接体验了一把死亡的感觉,以他的秉性,怎能不怒?
不杀一个人头滚滚,这口郁气怕是难消。
这群人……看起来胆子也不大,怎么上赶着找死。
皇命在身,章邯不敢停留,带了圣旨之后便协同一众使者扈从动身出发,飞马赶回咸阳,接连赶路一日一夜,中途换了七匹马,终于在第二日的深夜抵达咸阳城门。
关闭的城门与宵禁无法对皇帝特使产生影响,章邯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了李信面前。
作为曾经的少壮派将领,李信一度得到皇帝极致的看重,屡征赵燕,显赫一时,不想后来折戟楚国,深蒙羞辱。
那之后李信曾经在燕齐战场上出现,不过很快便销声匿迹,许多人以为他因为伐楚失败为皇帝所恶,却不曾想他只是隐于黑暗,在另一个战场上成了皇帝手里的刀。
当年那场惨败之后,李信几乎一夜白头,秦国虎狼之师,几时吃过这种败仗?
秦王没有选用老将王翦、而是启用了他这个后起之秀挂帅,将一切押到了他身上,殷殷盼望,结果他却以异常前所未有的惨败狼狈收场。
李信想要自刎谢罪,却被秦王拦住了。
秦王亲自往频阳去向王翦道歉,请求他出山挂帅,途径李信所在之处时,又匆忙见了他一面。
“此次兵败,难道都是你的过失吗?寡人识人不明在先,战略失误在后,同样有罪。”
“有成,”秦王唤他的字:“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