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宁侯见状,先自软了三分,猛一回神,更觉恼怒:“侯府之中,有我去不得的地方吗?柳氏到底是我的妾侍,还是你的妾侍?!”
周靖不气不恼,甚至于微微一笑,吩咐左右:“都退下吧,我同侯爷说说话。”
左右迟疑几瞬,到底不敢违逆她的意思,恭敬施礼,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柳氏早已经入睡,却被外边嘈杂声惊起,披了外衣,苍白着面孔,躲在窗外梧桐树下,难掩担忧的往这边看。
威宁侯沉着脸道:“你想说什么?周靖,我告诉你——”
周靖笑微微的瞧着他,抬手一记耳光,脆脆的扇在他脸上。
威宁侯勃然大怒:“周靖,你放肆!”
他豁然抬手,下意识便要还击,周靖抬手挡住,冷笑道:“来人!”
话音落地,威宁侯心下陡然生出一股不安,侧目去看,却见罗妈妈默不作声的从黑暗中走出,递上来两根手臂粗细、桐油浇过的木棍。
是府中扈从用的,黑黝黝,浑厚而沉重。
周靖自己接了一根,将另一根丢到威宁侯面前,稳稳握住,抬手横指:“不服气是吗?今天我给你找个机会,一个打败我的机会。”
威宁侯变了脸色:“开什么玩笑,你一个女人……”
周靖笑了,眉宇间凌厉之意愈强,熟练的摆出了攻击姿势:“当然,你可以躺平不还手的。”下一瞬,主动攻上前去。
威宁侯虽然是个菜鸡,但却也上过战场,看得出周靖颇有几分功底,那棍子也是真真切切打下来的,不敢硬扛,弯腰躲过她的攻击,顺手将地上木棍捡起来握在手里,反身还击。
到底不想彻底得罪周家,他起初不敢发力,只想着将周靖力气耗光便可,哪成想周靖身形矫健,棍法超群,越战越勇,一个不慎,肩头硬生生挨了一下,左臂一麻,旋即失去了知觉。
威宁侯悚然大惊,再不敢小觑面前对手,凝神还击,然而终究势不如人,连连败退,狼狈倒地。
周靖下颌微抬,两手抱胸,棍子随意的搭在肩头,因为方才的那场对战,她鬓发微乱,松散的垂下一缕,不像是从前规行矩步的侯门夫人,倒像个逞强斗勇的街头混混。
她笑的轻蔑,不屑一顾:“废物。”
又道:“现在我可以回答你,是我的。”
“废物”二字带来的耻辱太过沉重,威宁侯只觉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面颊,甚至顾不得思虑后一句话的意思:“你——”
周靖看也不看他,却将目光转向一侧,懒洋洋的抬起下颌,向一直躲在梧桐树后的柳氏道:“过来。”
第208章 搞宅斗不如造反28
柳氏眼见她竟肯为自己做到这一步,如何不为之动容,不觉泪盈于睫。
听周靖出声呼唤,她苍白的面孔隐约浮现出几分血色,缓步近前,福身叫了一声:“夫人。”
周靖便拉过她的手,近前两步,右手中短棍一横,指向狼狈倒地的威宁侯:“侯爷,你不是三岁小儿了,应当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在外边怎么花天酒地我不管,但你要是敢动我的人……”
她冷笑一声,带了柳氏往自己院中去。
威宁侯额头青筋猛地抽搐一下,脸色铁青。
天空中明月高悬,那光芒惨惨戚戚:“疯了,真是疯了,周靖,你为了一个贱婢,竟敢如此对我……”
先前被周靖心腹制住的小厮侍从小心翼翼走上前来,怯怯的叫了声:“侯爷。”
月光下威宁侯面孔有转瞬扭曲,他一拳狠狠打在地上:“一个瘦’马而已,真当本侯爷稀罕吗?!”
他站起身来,牙齿咬得死紧:“走!”
因为侯府男女主人的有意控制,这晚的波折并没有传出府外,但自此以往,威宁侯与周靖的关系却是一落千丈,连表面上的情分都难以维持。
威宁侯毕竟身负侯爵之位,周靖虽不放在眼里,却不代表其余人也会这么想。
他很快便纳了一群新妾,个顶个儿的娇艳,十五六岁的姑娘,鲜嫩的能捏出水来,虽是盛夏时节,威宁侯府里却仿佛仍是三月,春光无限。
从前威宁侯纳甘氏是为了向二皇子表忠心,甘氏身负重任而来,不得不与周靖作对,现下威宁侯纳这群娇妾则是为了取乐,其中甚至于隐隐带了几分同周靖斗气的意味。
这群花枝招展的妾侍们虽有意于富贵,但也不是要钱不要命的傻子,只要周家不倒,就不敢奢望爬到侯府主母的位置上,更不敢肖想世子之位,由是对周靖分外恭谨,又见柳氏得蒙主母庇护,亦不敢同她相争。
周靖投桃报李,并不难为她们。
威宁侯原是想着给周靖添些麻烦的,没成想这群女人半点用处都没有,倒搞了个妻妾和睦出来,心下愈发郁卒,行事也愈发放浪,时常携伎出游,惹得京城流言纷纷,侧目以对。
只要自己女儿没吃亏,那刘彻就不管这些破事,被人问起来,只摆出一副老父亲又心酸又无奈的样子来:“已经这样了,打老鼠都怕伤到玉瓶,宏儿也这么大了,就算他不成器,难道还能叫他们和离?”
即便身居高位,可这时候他也只是一个无助的寻常父亲而已,说出这样难过的话来,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遇到这种事情,无论是出嫁了的贵妇人还是没出嫁的闺阁小姐,都天然是偏向周靖的,至于朝堂上的文武百官——除了极少数人之外,谁会喜欢一个见利忘义、反手捅岳父一刀的女婿呢。
威宁侯由是风评日坏。
……
西南鬼方部叛乱的事情闹得不小,刘彻没有再次出征,推举心腹大将为主帅,顺带着把薛追进了出征名单里。
皇帝见了也只是一笑,说了句:“他是想抬举这个薛追,到底是心疼女儿,不想叫她嫁个低阶武官。”便不再理会。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夏去秋来,天气逐渐转凉。
西南的战事断断续续持续了两个月,不时有零零散散的喜讯传回,而老威宁侯的忌日,便着落在九月底。
威宁侯一脉祖籍黔州,时下讲落叶归根,老威宁侯夫妻过世之后,都被送往黔州安葬,今年正值老威宁侯六十忌辰,威宁侯更得早早向朝廷告假,返回黔州准备一干祭祀事宜。
这样的请假理由,朝廷没理由不批准,走完流程之后,皇帝更亲自御赐祭奠之物,聊以告慰,威宁侯留在府中接旨,谢恩之后,便协同妻儿一道启程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