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他不再像最开始那样对妻子好生安慰,埋怨之词渐多,迁怒之情溢于言表,更多的往茂珠儿处安置,连当月十五、原本应当留宿在正妻处的日子,也留在了偏殿之中。
皇太子妃仍旧是不动声色,既不因皇太子的冷落和迁怒而心生怨艾,也不因茂珠儿的专宠而心生妒恨,而皇帝毕竟年长,这时候更能沉得住气,对待皇太子妃的态度并不曾因为周定方的下落不明有所改变,也是因此,皇太子妃在宫中的处境倒还安泰。
东宫不稳,动荡的是东宫里所有人的心弦,皇太子近来心情烦闷,时常暴躁惩处侍从,别说是宫人内侍,连一向喜欢争宠的妾侍们都不敢往他面前凑了。
吴侧妃的父亲是当代名士,所显著之处在于声望,而非实权,这等时候也帮不上什么忙,眼见着皇太子朝皇太子妃发脾气,更不敢掺和这神仙斗法,只将自己缩的小一点、再小一点,又约束儿子这几天少往父亲面前凑,自己更是除了晨起请安外,连门都不出了。
偏殿就那么大,几乎每一寸都被百无聊赖的吴侧妃翻过了,她迫切的想出去透透气,衣服都换好了,又不敢往外走。
在东宫里闲逛,万一撞见皇太子,这是往自己身上引雷呢,出了东宫去逛,这会儿石贵妃统摄六宫,她又同东宫有仇,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是嫌自己凉的不够快?
无所事事之下,吴侧妃又开始重操旧业了。
万妈妈真是要气死了,顾不得身份,捏着吴侧妃耳朵,发狠道:“看您写得都是些什么?!侯爷跟世子不睦,父子生隙,世子跟世子夫人不和,却同爱妾心心相印——您怎么不顺带着写个傻子出来,脑仁儿比核桃还小的那种,拿府里事当素材写话本子被侯爷发现,乱棍打死还牵连全家?!”
“疼疼疼!我不写了不写了!”
吴侧妃挣扎着把耳朵解救出来,鼻子抽动几下,眼睛慢慢红了:“可是妈妈,不写话本子,我还能干什么呢?妈妈,我好羡慕闵侧妃啊,她长得那么好看,殿下那么疼她,为她做了那么多违背规矩的事情,可是对我,从来就只是点卯似的应付。我也羡慕皇太子妃,她也比我长得好看,家世也好,脑袋聪明,长处说三天都说不完。”
吴侧妃越说越觉得萎靡:“我倒是想把自己写进去,可是写什么呢?相貌平平,不被丈夫宠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才艺,也没有被人偏爱过……”
万妈妈听得心里一酸,正想要宽慰她傻人有傻福,就见吴侧妃自己调节好了心情,捧着腮帮子,幽幽的叹了口气:“闵侧妃被人那样珍惜的呵护过,真好!皇太子妃无论遭遇什么,都怡然自得,真好!最好的还是太子殿下,贤妻美妾,我都有点妒忌他了……”
万妈妈:“……”
写写写,随你怎么写!
累了,毁灭吧!
……
东宫内皇太子夫妻失和,威宁侯府内周靖夫妻二人之间的气氛也有些微妙。
威宁侯本就不是秉性强硬之人,又因为常年受妻子关照指点,也做不出如皇太子那般过河拆桥的事情,只是这些年明里暗里的受岳家恩泽、妻子照拂,这时候眼见着头顶那座大山挪开了一条缝,他也跟着舒一口气,试探着想往外伸一伸脚。
周靖仍旧是不动如山,往花房中去侍弄她养的兰草,威宁侯独坐无聊,心思浮动几瞬,终于起身往后院去见柳氏。
“你入府之后,也有些日子没见了,如何,离了扬州,可还适应?”
柳氏是被父母卖给人牙子的,年纪虽小,经历却丰富,眼见威宁侯这般情状,便意会到了他的意图。
她向来是八面玲珑之人,无论在哪儿,都不愿轻易得罪于人,故而消息倒也算是灵通,眼见威宁侯此前对着自己一副正人君子模样,现下又如此关怀备至,心下不禁有短暂迟疑。
……若是应了他,大概会在府里做个姨娘吧。
威宁侯府的后院里除了侯夫人周靖和一个早就失宠的通房外,早就没什么人了,侯夫人心胸宽阔,也非不能容人的主母,若她肚子争气,生下一儿半女,后半生也就有了指望。
可是……
可是。
这时候应了他,侯夫人知道了,会觉得难过吧。
柳氏想到此处,哑然失笑——你在想什么呢,她是侯夫人,出身名门,拔下一根眼睫毛都比你腰粗,你算是什么东西,值得叫她难过?
可是……
可是。
……
傍晚时候,周靖离开花房往前院去用饭,心腹便在这时候到了,附在她耳边,悄悄道:“侯爷方才往柳氏房里去了。”
周靖“哦”了一声。
心腹略顿了顿,又道:“不过很快就走了,据说神情不大欢愉。”
周靖语气这才有了一丝波动:“是吗?”
心腹应道:“底下是这么回的。”
周靖身形略微凝滞几瞬,旋即恢复如常,语气轻快几分:“她倒乖觉。”
……
刘彻坐在河边一块被流水打磨的十分光滑的石头上吃鱼。
生吃。
行军在外,不能随意点火,一旦烟雾弥漫开来,或许就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但是生鱼的味道真是太古怪了!
刘彻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神情,不要过分狰狞:“你们没有骗我吗?真的没有骗我吗?!我要是死了,做鬼都不放过你们!”
空间里皇帝们笑出了猪叫:“战略我们帮你想,战术我们帮你筹划,至于信不信,就看你自己的了,没办法,谁叫你没点亮御驾亲征这个技能点呢!”
前世周家三姐妹经营近二十年之久,终于谋得大位,这一世周定方换成了刘彻,他定了个小目标——先把工程日期缩短十八年再说!
要夺大位,最要紧的便是军权,刘彻自然不会含糊,此次出征西凉,兵分三路,看似是他所率领的这一路失陷敌营,实际上却是他早有筹谋,游刃有余,打着出其不备的主意。
毕竟是数得上的雄才伟略,前世好歹也几经沙场,刘彻倒也不怵,只是空间里那群理论军事家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反倒叫他有点虚了。
“总觉得你们这群苟日的不安好心……”
刘彻骂骂咧咧几句,将手里边的生鱼啃完,巡查过队伍情况之后,便传令动身,一路北上,绕过西凉军队设置的警戒岗后,精神忽的一震,抬手止住身后人动作,轻声道:“全军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