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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鼎、朱胜非、张浚等朝臣听闻汴京大胜,惊喜交加,飞马奔赴城外,却得知胜是胜了,官家却不在此,而是同将士们一道追击金人去了,不禁为之一默。
据现场城墙交代,当时的气氛就是凝重,十分凝重。
主战派的骨干们遣开其余人,低声说了许多大不敬的话。
“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可能,官家不是太上皇的子嗣?”
“仿佛也有那么点道理?”
“可官家跟太上皇年轻时候生的还挺像的……”
“变异了?”
“变异不变异的且在其次,关键是——谁能劝劝官家,以后别这么莽了?!”
“主和的天子咱们扛不住,我怎么觉得主战的天子也扛不住呢?!”
“是啊,”赵鼎长叹道:“皇太子年幼,若官家有个万一,失陷到金人手中,大宋社稷该当如何?!”
恰在此时,远处有士卒飞马来报,声音振奋:“黄河大捷!官家生擒金人元帅完颜宗辅、监军完颜希尹,又暗中令人凿船,杀敌一万,淹死金人以万计,缴获马匹七万,辎重无数!”
赵鼎:“……”
其余主战派们:“……”
赵鼎反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李纲腮帮子也跟着抽了一下,小声劝道:“倒也不必这样。”
赵鼎面无表情,喃喃道:“小丑竟是我自己。”
其余主战派们:“……”
完颜宗辅与完颜希尹南下时有多么骄横得意,现下便有多么落拓狼狈,手脚都被捆住、嘴巴也被堵上,二人被押解着坐上刑车,伴随着辘辘车声运送往东京去。
靖难之役时,他们也曾进过东京,可那时候是何等的不可一世,现下又是如何场景?
而金人在东京城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满城少女被掳掠一空,这样深重的仇恨,又岂是时间所能淡去的?
二人还未抵达东京,便有士卒含恨前去围观,朝刑车内的二人扔石头、吐唾沫,若非周围还有人看管,只怕立时便会被拖出去撕碎、生噬其肉。
别说底下士兵,饶是满朝臣工,听闻此二人被擒,也纷纷闻讯而来,观光打卡之后,士气蹭蹭的往上涨,对于新任官家的忠诚与好感度瞬间max。
虽说这位年轻官家的莽了点、激进了点,但是人家靠本事说话,一出手就大败金军,逮了完颜宗辅和完颜希尹回来,不服吗?
你行你上啊!
是日夜间,东京大喜,四处张灯结彩,朝臣相庆,百姓们更是相携往宫门前去叩头,希望圣明天子早日收复失地,致太平于天下。
完颜宗辅与完颜希尹被剥去甲胄,森冷监狱里被囚禁一夜,水米未进,第二日便被拖出去游街。
曾经扬鞭过路、百般得意,现下却是阶下囚徒,被人拴住脖子,清晨天还没亮就开始游街,下午去拜谒宋朝宗庙,喝一碗米汤,第二天继续拖出去游街。
轮回颠倒,曾经加诸于宋人身上的屈辱,现下却轮到他们生受了。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这时候天气已经有些冷了,等到晚间,西北风轻而易举便能打透身上衣衫。
完颜宗辅瘫在破旧的刑室里,忍着腹中饥饿,梳理自己沾着菜叶和鸡蛋粘液的头发,不时抓几个虱子,徒劳无功的将其弹出透风的窗户。
一盏孤灯幽幽的闪烁着,无法给予他们分毫温暖。
完颜希尹木然躺在一侧,静听西北风呼啸,回想北方金国,满目悲凉,潸然泪下。
他神情凄楚,哽咽道:“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山南……无雁飞!”
第89章 李二凤穿完颜构8
新君登基之后,便还都东京,旋即亲自出战,大败金军,生擒金人统帅完颜宗辅、监军完颜希尹及前锋完颜突合速,一时军心大振,士气如云,天下欢欣。
是日李世民返回东京之后,朝廷上下与内宫之中免不得有一番庆贺,百官齐齐叩首,口称万岁,孟太后与魏皇后也极为欢欣,下诏赏赐京中诰命夫人,又令人在城中施粥以贺。
李世民带了永福帝姬归宫,这位年幼的小公主几月来屡经摧残,见了皇太后及皇后之后,免不得又是一场痛哭,许多对于异性兄长不好言说的话语,这时候终于有人能够倾诉。
“那群畜生半分人性都没有,怎么糟践人怎么来,北行之时,宫嫔和几位姐姐不乏身怀有孕之人,随行宗姬、命妇亦妊者,金人为淫乐计,全数下令集中落胎,一时哭声不绝,血把营帐内的褥子都染透了……”
永福帝姬两颊凹陷,脸上却因为激愤显露出几分不正常的潮红:“还有有孕六七个月的,腹中胎儿业已成型,生生落下来,命都掉了半条,饶是如此,金人也未有丝毫怜悯,暴行如常……没过几天,人便随那可怜的孩儿去了!”
孟太后听得胆战心惊,连声念了几句阿弥陀佛,魏皇后也是捂着心口,惊惧之余,痛恨之色尤甚:“彼蛮夷之辈,殊无人性!该杀!”
永福帝姬抬手用帕子去擦眼泪,却如何也擦不干:“昔日在宋廷之时,我们姐妹几人总不喜王淑仪,却不想一众女眷之中,唯她节烈刚直,北上途中,完颜宗翰索取王淑仪,皇父讷讷不敢作声,王淑仪宁死不愿为金人所辱,遂夺剑自刎,殒命于众人面前!”
她神情钦佩,又有些自怨自艾,凄凉道:“现下回想,真不如那时候便如她一般去了,起码走得干干净净,不必再受那些羞辱,在金人帐中活的狗都不如,既辱没自己,也损了皇家颜面……”
“傻妹妹,这便是胡话了!”
魏皇后见她神情惨淡,大有了无生趣之意,忙执了她手,柔声安抚:“错在金人,与你有什么干系?刑部判案向来都是只判处罪犯的,谁敢说受害的人也有过失?该死的是金人,毫无人性的也是金人,你哪有分毫错误?王淑仪刚烈自尽,自然值得褒赞,但你暂且忍辱,以待来日,又有什么错?若你当日真与她一道去了,如何还有今日重逢?”
永福帝姬合上眼眸,神情痛苦,任由泪珠滚滚落下:“嫂嫂,你不知道那些畜生是怎么对我们的,什么帝姬,什么公主,我们在金人寨内活得连娼妓都不如,他们一个接一个……否则几位姐姐怎么会被他们折磨死?腻了之后再彼此转赠,辱已甚矣!”
“母后,嫂嫂,父兄与亲母、姐妹尚在金国吃苦,我如何能独享安乐?还请母后和嫂嫂规劝九哥早日北上,迎众亲还京!”
说到此处,她睁开眼眸,跪下身去,痛哭道:“靖康之役世人皆知,靖康之耻如何能瞒过人去?天家公主受辱至此,上至宫妃帝姬,下至宗姬命妇,竟无一幸免,此前所未闻之大耻,今日只我一日归京,尚且不会引人注意,来日众人皆返,又该如何同天下人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