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逼急了董瀚,吴王嫡孙死了,世子跟世子妃那儿怎么交代?
那可是亲儿子,不是路边捡的!
没人敢做这个主,只能飞鸽传书,请求吴王前来主持此事,消息传出不久,世子妃也闻讯而至,几位谋士眼见大军投鼠忌器,久攻不下,伤亡惨重,俱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顶着世子妃杀人般的目光请求进军,这才有了朱元璋刚过来时的那一幕。
马博兴。
朱元璋神情怅惘,在心底念了这个名字几遍。
不知是否天意如此,此人居然姓马。
他的老妻也姓马。
李元达说前一个世界里苗皇后相貌气度同他的徐皇后有所相似,却不知这个世界里同马博兴相濡以沫几十年的老妻文氏是否也与他的马皇后有几分相似之处。
可惜斯人已逝,必然是见不到了。
朱元璋眼眸闭合一瞬,复又睁开。
没人看见他眼底有转瞬即逝的泪意。
那是天子包裹在坚硬外边下的脆弱与柔情,也是人力终究无法对抗时间与世事的凄惘与怅然。
世子妃谭氏在外受刑,军棍打在身上噼啪闷响,幕僚与谋臣们眉宇间郁色消散,正围在战事图周围商讨下一步何去何从,军账外鼓声阵阵,杀声不绝。
朱元璋稳坐帅椅,同空间中几位老伙计道:“谭氏行事如此浮躁张狂,焉能母仪天下?我那便宜大儿被她捏的死死的,连个小老婆都不曾娶,也未必能担大任。”
虽只是匆匆见了片刻,嬴政却也极为不喜谭氏:“这妇人毫无大局观念,行事毛躁无半分章法,岂可以皇后之位许之?莫说是世子妃、太子妃——朕祖母华阳太后,历经几朝,尊贵非常,朕与朝臣商议灭楚之时,也不曾见她闯入大哭,动手责打朝臣。若依朕之见,这等蠢钝妇人便该打入冷宫,别叫她出来作乱!”
高祖嘿嘿的笑,摸着下巴上胡须,说:“你们还记得那白绢上说了什么吗?”
刘彻眼珠一转,会意道:“爹是一方军阀,娘是名门千金,上边还有两个宠她如命的哥哥——哦?”
李世民颔首道:“马长彦是一方军阀,谭氏是名门千金,膝下有两子一女,对上了!”
朱元璋表示心情很复杂。
穿越之后发现我的儿孙是憨憨。
怎么办?
他头疼的揉了揉额,便听帐外杀喊声似乎减轻些许,正觉疑惑,就听外边有士卒疾行前来报信:“钱将军令属下前来请命,董贼挟持王孙在城墙之上,言说若再敢攻城,便将杀之,该当如何,请吴王示下!”
朱元璋双目一凛,眸光湛湛:“无需再问,打便是了!”
士卒应声而去,不多时,杀声复起。
朱元璋听得心动眼热,披上铠甲,手提长刀,令左右牵了马来,亲身上阵杀敌。
幕僚近前去劝:“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朱元璋朗声而笑:“活动一下筋骨罢了,何谈危墙?”说罢,纵马驰入敌军阵中。
他本就是一刀一枪打下的江山,马博兴作为当代名将,更非浪得虚名,此时深入敌军,便如同虎入羊群,杀得兴起。
董瀚麾下将领士卒虽不识得吴王相貌,却也认得出他这身耀眼铠甲与吴王成名兵器,起初不乏有斩首之意,蜂拥而上,再之后发现此人果真悍勇非凡,讨不到好处,反倒容易丢了性命,心中便生怯意,且战且退,竟生生让出一条道路来。
朱元璋哈哈大笑,纵马长驱直入,直达江州城门之前,己方将士见主帅如此骁勇,亦是颇受鼓舞,一时间声势大振,士气如云。
董瀚一方败像已出,再难抵挡,如此激战一个时辰之后,便有人首登城墙,大部队随之涌上,杀掉城墙上勉力抵抗的士卒老弱之后,开城门迎接大军入城,抵抗了十数日之后的江州,终于在吴王大军面前低头。
马蹄上沾染了血色,踏在江州城中的石板路上,留下了马蹄形的血印,街道上空无一人,唯有一双双畏惧的眼眸,躲藏在二楼临窗处不安的窥视着进入江州的征服者们。
朱元璋端坐马上,语调轻缓,问一侧心腹道:“我孙子呢?”
心腹语气一滞,偷眼打量他神色,小心道:“二公子为董贼所杀,属下已经令人收敛了他遗体。”
朱元璋“哦”了声,又问:“董瀚何在?”
心腹见他未曾过问二公子之事,暗松口气,忙答道:“董瀚已被擒下,同他家小一起被看押起来了。”
朱元璋又“哦”了一声,轻描淡写道:“一起杀了吧。”
心腹听得后背发冷,忙恭敬应是。
朱元璋却勒住马,转头去看身后一众将领幕僚,肃然道:“传我命令,入城之后将士们不得杀人劫掠,不得侵扰百姓,违令者斩!”
众人齐齐应声,另有人飞马往队伍后方去传吴王令,朱元璋未曾在此处停留,与一众将领幕僚一道,叫乞降的江州士卒领路,正式入驻江州府。
江州既克,此次北征便告功成,自此长江以南皆为吴王之土,一统天下在望。
同样的道路朱元璋走过一次,现下重新再来,心中五味俱全,幕僚们与众将领却是头一遭走,踌躇满志,欢欣非常。
一片庆贺声中,朱元璋丝毫未曾失去分寸,令人去江州府官署中寻取江州户籍名录与历年来官道、水利、赋税记档,稳定民心,自己则骑马出城,往城外军帐中去探望刎颈昏迷的许宏文。
与许宏文相交甚笃的谋臣卓明守在一侧,听得军账外欢呼声大作,再见许宏文面色苍白,气若游丝,心下实在难过,忽然军帐一掀,身材高大、威仪难掩的吴王龙骧虎步,昂然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