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素“咚”地在皇帝跟前跪下,乞求地看着他。
沈沉垂眸, “淑妃,别再出现在朕面前,否则朕会忍不住也杀了你。”
说罢,沈沉蹙了蹙眉头,想起了傅青素之前的那个淑妃,那是被他亲手赐死的,他有些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会给傅青素也封了淑妃?
那时候她为什么要出现在灯下?为什么让他看到了她?沈沉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他从来不敢去想,则则最后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所以这些日子她才再不来入梦了么?
傅青素却因为那杀气而忍不住抖了抖,她还是第一次听到皇帝对她说出这样无情的话,“殿下……“这可是她还待字闺中就痴心恋着的人呐。”殿下,你到底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从来不滥杀无辜的。”
沈沉轻轻吐了口气,谁说他不滥杀无辜的?
傅太傅的脸出现在沈沉面前,他想起自己的恩师,又重新转过了身去背对着傅青素。当初,是傅太傅劝回了沙场上杀得红了眼的他,也教会了他为皇子之道,所以最终他才能登上皇位。
沈沉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道,“淑妃你回去吧,刘氏的四公主也交给你养着吧。别待在宫里了,去南苑吧。”
沈沉也不管傅青素是个什么态度,转身往后走去,本要责罚那些个连个女人都挡不住的侍卫,却突然看到了站在旁边的小豆丁八皇子。
若非有他,傅青素也闯不到御前来。
眼前这孩子算得上是他唯一健全的孩子了,不出意外的话将来的皇位也会是他的。沈沉看了他片刻,努力去想自己曾经做过的梦,那一家三口、四口和乐平凡的梦,如今却是那样远,那样沉。
沉到,他再体会不到其中的快乐。永远也只能是梦了。
沈沉蹙了蹙眉头,在诏书上又添了个柳缇衣的名字,若非是看到八皇子,他都已经忘记宫里还有这么个讨人嫌的人了。
很快,整个宫里都清净了、干净了。
马嫔、何子柔、容美人等人都跟着傅青素去了南苑,其余剩下的人么,则是去了西天。
其中就包括丁乐香。
丁乐香直到死都不明白,皇帝为何会在旨意里说她也参与了谋害敬昭仪。这样莫须有的罪名,却容不得她丝毫反驳。一丈白绫根本就不听她的任何话。
于沈沉而言,丁乐香连她唯一的作用都不肯履行,本来就是该死的。尤其是则则好像还挺疼小六的。丁乐香为什么舍不得,她凭什么舍不得?!!!
卫官儿也死了。
沈沉都懒得给她找理由,则则最爱吃她的醋,想来也是不愿看到她的。她本该为则则挡刀挡箭的,结果却什么都做不到。那她活着也没什么意义。
死的人里还有野吕如音。
倒不是她怎么惹到沈沉了,但当初敬则则手臂受伤也有她的缘故。且草原部落里,野吕部不满足现状,贪婪无止尽所以反了。沈沉重新启用了任有安。他本就是西北军出身的部将,也算是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吧,谁让他是敬则则提过的人呢。
这一次沈沉没有用怀柔政策,既然想打那就打吧,他也在质疑以前自己是不是太过柔和了,软弱了,所以才连他唯一想保护的人都没护住。
沈沉有些陶醉在这样的杀戮里,不用费心地找什么借口,凡是他不喜欢的,讨厌的都能够恣意地生杀予夺,这才是皇帝啊,这才是称孤道寡的皇帝的乐趣呀。
至于王朝的安危,沈沉也不在乎了。注定要传给八皇子的东西,他苦心经营做什么?看着他们平安快乐地过日子,他连在黑夜里乞求则则入梦都不行。他为什么要饶过那些人?
沈沉的手紧紧地抓在宝座的扶手上,青筋都鼓起来了。
第129章 空欢喜
顾青安和姜松跪在地上,以头触地。龙舟被炸的大案,至今已经牵连了五千余人,可皇帝却还不见有收手的打算。
顾青安不得已,抓着一根稻草都想用来救命地道:“皇上,敬昭仪如今生死未明,还求皇上为昭仪积福,说不定,说不定娘娘就能化险为夷。”
姜松觉得顾青安是疯了,说什么积福?这不是讽刺皇帝么?再说了,拿一个死了的女子说事儿能管屁用?还化险为夷,摆明就是都死透了,这会儿怕被鱼吃得只剩骨头了,不对,应该是骨头都没有了。
“顾青安,你好大的胆子,当朕不敢杀你么?”沈沉“嚯”地站起身,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敢拿敬则则说事的。
顾青安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他并不想拿敬昭仪说事儿的,可这不是没办法了么,只能什么都试试。
然则顾青安和姜松都瑟瑟地等着皇帝大发雷霆,却见他来回踱步之后,最终只怒斥了一个“滚”字。
顾青安从容地退了出去,姜松则是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如今的景和帝可不是当初的景和帝,真的是动不动就翻脸杀人的主啊。刚才他差点儿就自己把自己给吓尿了。实在没想到最后,嗯,居然这么轻飘飘地就出来了。
沈沉做了个梦。梦见四周都是血海,敬则则站在海中,海蓝色的衣裙半截被染成了血红色,红色的海里无数的枯骨正伸着手拉扯她的衣裳,而她则看着他的眼睛,不停地流泪。
血海里燃起了滔天的火焰,沈沉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枯骨将她往火海深处拖去。他忍不住提剑往火海里冲去,冲着那些枯骨胡乱地劈砍过去,“为什么都要欺负她?为什么都要害她?!!!”
明明是他的错,是他的错,为何要报应在她身上?
“则则,则则!!!”沈沉大叫着醒过来,眼前却哪里有血海?哪里有火狱?
高世云连滚带爬地跑到皇帝床边,掀起帘子,只见皇帝满头大汗,双眼通红,转头时更有点点清泪滑落。
“皇上。”高世云胆战心惊地低唤了一声。
沈沉深吸了一口气,“倒杯水来。”
时值半夜,却还哪里再能入睡。沈沉披了件袍子站在乾元殿的丹墀上看着天上的圆月。他曾无数次盼敬则则入梦,却没想到会是如此的情形。
沈沉双手撑在白玉栏杆上,支撑着自己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他有些害怕,害怕自己造下的杀孽真的报应在敬则则身上,让她,让她……
沈沉摇了摇头,他绝不愿去想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传旨下去,朕今日去白马寺给太后上香祈福。”沈沉沙哑着嗓子吩咐道。他不想提敬则则,只希望菩萨知晓,那些罪孽都是他的,并不关她的事。
上过香,沈沉刚在禅房坐下,却听得刑部侍郎刘罗正上前低声道:“皇上,白衣教的余孽在贞顺门现身了。”
从湖春府回来后,刘罗正就在追查白衣教的事情,龙舟爆炸案之后,更是四处搜捕白衣教的人,但却还是叫大圣娘子和那二娘娘跑了。
那位二娘娘正是当初敬则则和沈沉惊鸿一瞬见过的黄衣女子,后来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张玉恒弟弟的小妾。如今张家已经全数覆灭,而这人却跑得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