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她后空翻之后必须接一个流云动作才能刚柔相济,偏偏她却像是被谁在空中点了穴一般,就那样直挺挺地停下了。
琴音还在余韵中,敬则则却已经收了剑,站在原地用鼻子嗅了起来,视线最终落在了皇帝跟前的烤肉炉子上。
敬则则将手中剑一扔就跑到了台阶上,她鼻尖还有细细的汗滴,却也顾不得许多,只兴奋地道:“烤肉可以吃啦。”
沈沉不可思议地盯着敬则则,“你不跳舞了?”
敬则则回了皇帝一个“你蠢不蠢”的表情,“跳舞哪有吃肉重要。”
沈沉有一股想把敬则则的脸揉成猪头的冲动,不让她舞剑吧,她非要跳,结果跳到一半,你正欣赏入神,她却又跑来吃烤肉了。
敬则则拿起一根铁签子,随手递给皇帝,“这是五香味儿的,你尝尝,吃烤肉得从味儿轻的尝到味儿重的,秩序反了的话就品不出前头的味儿。”这话说得条理清晰却又不像是醉酒的人了。
敬则则说完就一直盯着皇帝等他的评价。
沈沉心里想的却是,真该搭个戏台子让敬则则去唱戏,不管是演技还是她的功夫都已经够格儿了。
原以为喝了酒又被敬则则这么闹腾一通,筋疲力尽的会尝不出肉味,结果肥瘦合宜的烤羊肉串一入口,竟是香满人间的享受。
沈沉闭上眼睛仔细品味了一下,觉得敬则则还可以在戏台旁边搭个烤肉摊子卖烤串。
敬则则双手捧着下巴,像朵儿花似地看着皇帝,很满意他这种享受的神情,做厨子的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客人。
她自己看皇帝吃得香,也拿起了一串,放入嘴中之后也就顾不得皇帝了,她跳得有些饿了呢。
沈沉进食不快,讲究一个沉稳优雅,他一串刚吃完,敬则则已经开始第三串了。
“你吃慢些。”
“你不懂,这个肉就这个火候好,等会儿就老了,油不够香旺了,但是不放在火上又容易凉,所以吃起来讲究个快。”敬则则一边吃一边道。
沈沉闻着香气听着敬则则这么说,也加快了速度,两人你一串我一串的,十来串肉串竟很快就没了。诚然这一串肉上也没几块羊肉。
他吃着最后一串,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之意时,手却被敬则则给握住了。
沈沉垂眸看了眼敬则则。
敬则则也看着沈沉,从他手里把他吃得还剩下三块羊肉的铁签子不容分说地抽走了,然后放到嘴边露出白牙恶狠狠地吃了一块,脸颊边都因为这个动作而沾上了油渍。
沈沉伸手出去想把铁签子拿回来,敬则则却把铁签子藏到了身后,然后以一种很委屈很乖巧的语气指责皇帝道:“你不给我肉吃,还要抢我的肉。”
沈沉啼笑皆非,这都醉了还在翻旧账,他伸手再想去捏敬则则的脸,她却飞快地转过了头去,一口把剩下的两快羊肉给包入了嘴里,两手一摊道:“没了,没啦。”
然后起身跑了,回到屋里还不忘把门给“啪嗒”关上,把皇帝给关在了屋外,险些没把沈沉的鼻子给打平了。
“敬则则!”沈沉被敬则则这一番操作给弄得不知如何反应了。
屋子里没有了动静儿,也没人回应,敲门、推门都无济于事。华容脑子灵一点儿,跑到南窗边往里望,一下就看到敬则则已经蜷缩在榻上抱着大引枕睡着了。
沈沉此刻也走到了窗边,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侧头看向高世云,没好气地道:“还不想法子把门打开。”
门从里面栓上了,但是也很好打开,拿薄薄的刀刃从门缝插进去一点一点往旁边挪门栓。
这样一通下来,沈沉再走进屋内时,敬则则已经睡得香甜如烤乳猪,推都推不醒了。他接过华容递来的热帕子嫌弃地在敬则则脸上抹了几把,尤其是嘴角,这才重新把她抱起来扔到被子上。
结果敬则则只是嘟囔了一身,翻过身去就继续睡得死沉死沉了。
沈沉躺在敬则则身边,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她就张开了嘴巴。把她放得规规矩矩的手臂拉开,再把自己的手臂伸到她怀中,她就乖乖地抱着,还给你蹭蹭。
沈沉原本是很累很困的,但被敬则则闹了这么一通之后却是来了精神,但身边人跟只猪似的,他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憋着睡着了。
第94章 饱汉子
次日敬则则醒来时,皇帝当然不在了。她的头重得好像有人装了一桶水在她脑袋里,动一动,里头的水就晃一晃。以至于敬则则不得不依靠着华容的力量站起身,少不得得在心里骂皇帝,做什么灌她酒?
华容伺候敬则则喝了醒酒汤,“娘娘可要泡一会儿澡?”
这自然是最好的。敬则则仰躺在池子里,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然后脑子里就闪过了一些昨夜的片段,她猛地就坐直了身体,双手捂住了脸。
敬则则感觉自己可能又要失宠一阵子了,而且是好一阵子。
果不其然景和帝接下来的十来天都没到明光宫,当然值得安慰的是他也没翻其他人的牌子。
眼瞧着就要过年了,到处都要图个喜庆,宫里也不例外,四处张灯结彩,灯笼都换成了大红贴金的,明光宫内外的窗户上都贴上了红色的窗花,连院子里的树枝都系上了纱制的红花。
敬则则今日得去福寿宫请安,到的时候淑妃傅青素已经在了。祝太后正在问她今年宫中派发红包的事儿。
一听到红包两个字,敬则则的耳朵就竖了起来,皇帝说话不算话,答应了的五千两银票被风给吹走了,她最近其实也有去慈宁宫打叶子牌,可是东太后和傅青素两人联了手,敬则则很辛苦地才能赢个三瓜两枣,让她的“谋生手段”又少了一个。
是以这正月初一的大红包自然让她动心,按照惯例她这个位份,怎么也得有个一百两,其实真的不算多,听那些个太妃说以前她们的过年红包有一千两的。但自从景和帝登基之后就没这待遇了,因为皇帝带头节俭。
敬则则心里少不得腹诽,真要节俭,别纳那么多妃嫔岂不不更省钱?
“回太后,今冬严寒又遇上几十年不遇的大雪,这些时日皇上为各地赈灾愁得眉头不展,所以臣妾想带头削减内宫开销,省下的钱让京兆府府尹拿去施粥,也让那些屋子被雪压塌的流民能过个年。”傅青素道。
这话在理,祝太后点了点头,“那你想怎么削减?”
傅青素半倾着身子道:“宫中嫔妃都是有月银的,过年的红包臣妾想着就照着月银再给一份便是。然后膳食的数量减半,制春衣也减半。不过家宴涉及到天家颜面,所以暂时不减。”
傅青素每说一句,祝太后就眯一次眼。
要说宫中的压岁红包谁是最大赢家那必须得是两宫太后。敬则则记得去年两宫都是八千两,怪不得人人都想做太后,就冲着这银子也得红了眼,做小妾的就是不值钱,哪怕是贤妃,去年也不过是两百两,但皇后却是六千两。
六千两啊,敬则则真是想死了做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