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谨修仍是犹豫,“我都没见过你去练车。”
“考过不就行了?”
何谨修又开了一段,桥的两旁都是广阔无垠的海水,荡漾着微波,他的困意越发重了,方向盘往右一打,在应急车道停了车。
两人迅速交换了位子,见韩念初熟练地换挡,打方向,平稳地开回车道,才稍稍把心放回去。
“你设好导航就睡会儿吧。”她说。
何谨修一边设导航,一边说:“还要开一个多小时。”
“嗯。”韩念初专心望着前面的路,淡淡地应了一声。
何谨修把座椅往后倒,偏头望着她的侧脸和线条凌厉的下颔,垂落的短发也算不柔和,她整个人都像冷光闪闪的剑锋,锐不可当之势让人无法亲近。
可在深夜里,又是另一个柔婉自如的她。
只有他知道,在理智和逻辑都被淹没后,被本能的欲望所趋使的她,有多让他沉迷。
他喜欢黑夜,而她,似乎也很喜欢。
“阿念。”
“嗯?”
“二十分钟后叫醒我。”
“你能放心地睡么?”韩念初问,“我刚拿到驾照。”
何谨修闭上眼睛,嘴角弯起一个笑容,“我们在同一辆车上,有什么不放心的?”
无论生死,他们都在一起。
“我不怕,”他说,“你呢?”
许久韩念初都没有回答。
他刚要睁开眼睛,听到她说:“我怕。”
他的心失望地下沉,转瞬又说服自己,她不是一直这样理智么。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她似乎很费劲才说出来,“你坐在被撞毁的车里,浑身是血。所以,我怕。”
何谨修睁开眼睛,视线落在她微微发抖的手上。
他伸出手,将那只颤抖的手握住。
“别怕,那只是梦。”他轻声说道。
封闭的车里,空气安静无声地流动,他听到胸口心跳如雷。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快要睡着时,听到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好。”
是好,不是平淡无意义地“嗯”一声。
何谨修觉得这个“好”意义不一般,不及深想,意识就被困意淹没。
他被叫醒时,车停在一个岔路口,两旁密林森森,三条洁净的灰白色柏油路指向不同的方向。
韩念初拉起手刹,“导航的提示不清楚。”
何谨修抹了把脸,出神了片刻,“你这都快开到了。”
韩念初瞄了眼导航,“还剩三公里。”
“我来吧,后面都是小路。”
两人再次交换坐位,韩念初下车的一瞬间,森林里吹出的风,带着松枝的冷寒清香。
车子沿着两旁的密林行驶,韩念初放下车窗,风嗖嗖地钻进窗户,两旁大都是挺拔的阔叶乔木和松树,树下稀疏生长着灌木,一眼望去,林间幽深,巨木林立,犹如童话中精灵生活的国度。
“这里没什么人家。”韩念初关上窗。
“姑姑陪奶奶住在祖宅,有一个司机,两个保姆照顾。”何谨修说。
“祖宅?”
“嗯,我奶奶小时候住在这里,”何谨修说,“十多岁的时候跟家族离开故土,四十年后跟爷爷回来。爷爷去世后,她老人家仍然住在那里。”
“是你奶奶的祖宅?”
“嗯,我们何家人丁单薄,爷爷是穷小子入赘的。”
“祖上是乡绅啊。”韩念初说,“我家祖上都是受剥削的。”
“……又不是我家剥削的。”
“你现在剥削我总是事实。”
“……”何谨修觉得这天没必要再聊下去,现在的他,连给个小费都要背着她才敢给,还分谁剥削谁?
又开了几分钟,眼前的视野开阔,一条笔直的柏油路通向山谷中那栋占地颇广的灰色巨宅,在树林的掩映中冷寂地屹立。
韩念初坐直身体,睁大眼睛,车开过已经落叶的拱形荆棘长廊,铁门缓缓开启,欧式起伏的草坪出现在眼前,灌木蓠芭修剪得平坦规整,而居中那栋复古的欧式建筑,石砖上的浮雕和格子窗更是透出百年前主人的文明开化。
罪恶的剥削阶级,韩念初在心里暗想。
车开过中间的直升机停机坪,在楼前的空地停下。
韩念初下车,绕到后备箱,拿出何谨修昨天就买好的昂贵补品。
两人刚拿齐东西,大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接过他们的礼品袋,对何谨修说道:“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