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彦满是不敢置信的表情,弓着腰, 捂着伤处, 看着少女倒下的方向, 那句“你为何刺我”涌到嘴边,尚未来得及问出。
丁香更是一脸骇然, 身躯摇摇晃晃,快要晕厥过去了。满脑子都是“来人,请大夫”“流音, 住口”“你不要想不开”等话,但是事情发生太快, 她一句都没有说出来。
更不必说其他的小丫鬟。
“来人!来人!快请大夫!”还是苏浅灵率先反应过来, 仓惶跑下软榻, 跌跌撞撞地朝裴景彦跑去。看着他身下血迹洇开, 且痕迹越来越大的一片,一时上不来气, 捂着胸口, 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一定不会的……”
她抓着裴景彦的手臂,脸上血色尽失, 唇颤抖着, 眼神惊恐,慌得不成样子:“二爷,你没事吧?”
裴景彦怎么可能没事?没事能流这么多的血?
苏浅灵问出这句话, 倒也不是蠢,而是她心里怀着一丝侥幸:你没事的,是吧?
裴景彦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刚刚流音那一下,刺到了要命的地方。事关他的脸面,他的尊严,他日后是不是沦为所有人嗤笑、嘲弄、看不起的地方。
“啪!”他毫不留情地打开苏浅灵的手,强忍着疼痛,脸色苍白,眼神狠厉,“出去!全都出去!”
苏浅灵被打开,也顾不得生气,忙看向四周:“退下!都退下!”
丁香等人忙退出去。
本来有人要抬流音的尸体,此刻也退出来了。
“你也出去!”裴景彦转向苏浅灵,丝毫不留情面地喝道。
苏浅灵忙道:“我帮你看——”
“出去!”裴景彦暴喝一声。
苏浅灵被他这样一凶,心都要跳出来,再也不敢说什么,只得道:“好,好。”
退到门口,又抬起头:“你要什么,尽管说。”
“出去!”裴景彦只有这一句。
苏浅灵满心的担忧,但却不得不退出去了,并且掩上了门。
裴景彦这才低下头,哆哆嗦嗦地解裤带。
疼痛,剧痛,愈来愈清晰且剧烈的痛,令他一颗心都颤抖着,不敢去看真相,绝望的情绪铺天盖地涌上来,他整个人直坠深渊。
待裤子终于解开,他忍着恐惧看了一眼,顿时间,眼前一黑!
心像是死了一般,跳都跳不动了。
他猛地抬头,再也不敢看,只祈祷这痛楚是假的,是做梦,他此刻身处梦魇中,根本不是真的。
过了不知多久,痛楚仍然清晰而剧烈,他缓缓低下头,再次看去。
只有一层皮还连着。
上面断了,下面破了。
她那一下,既准,又狠,彻底粉碎了他身为男人的骄傲。
他死死地盯着那处,眼也不眨地盯着,怎么都无法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以后不会有孩子了。
也不能碰女人了。
他不再是男人,他也不是女人,从此往后,男人会笑话他,女人会鄙夷他,他将是所有人眼里的可怜虫。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他是来救她的啊!脑袋僵硬地转动,看向安安静静倒在地上的尸体。
她撞破了头,墙上染着刺目的血迹,此刻地上也流出一滩。此刻倒在地上,一截雪白手腕露出来,使她的尸身看上去充满了凄美。
他是来救她的啊!
她原不用死的!
他告诉过她,他会保她。妻子不相信她,又怎么样?她就这么在乎她的信任吗?
裴景彦难以接受,他颇是怜惜的一个丫鬟,竟然给了他最深重的伤害。
他待她那么不同,为她买绢花,为她的婚事跟妻子争吵,答应保她性命,特意赶来救她,她为何如此对他?
这一刻,他只觉得从前待她的好、待她的怜惜,全都不值得!他怜惜错了人!他就不该管她!
“大夫来了!”外头响起高高低低的声音。
随即,房门被敲响:“二爷,大夫来了。”
裴景彦没出声。
一脸漠然地站在室内,裤带都没系上。
外头,苏浅灵等了片刻,没有人回应,再也顾不得什么,主动推开了门。
“您请。”她对大夫说道。
大夫被匆匆请来,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想到——
还真的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