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音抵达时,就见院子里放着一条长凳,上面趴了一道血迹斑斑的身影。长发散乱,低垂至地面,不知是生是死。
“五太太来了。”
随着通报的声音,长凳上的身影忽的动了动,吃力地抬起头,自乱发中抬起一张凄惨的脸:“太太!太太救我!”
竟是杏儿。
看清她模样的一刹那,韶音身子一晃。
紧跟着的薄纱等人,忙伸手扶住了。被扶得结结实实后,韶音闭着眼睛,整个人往下坠:“啊,我吓到了……”
薄纱等人忙扶着她进去。
看也没看杏儿一眼。
杏儿积攒了许久的力气,终于颤巍巍地伸出手,却只见一行人错身而过,不禁面露绝望,举起的手无力地落下。
屋里头,老太太坐在上首。这是个养尊处优的老太太,衣着华丽,气度雍容,一头银发如雪,挽成精巧的发髻,看上去漂亮极了。
“快,扶你们五太太坐下。”她指挥道。
等韶音坐好了,喝了盏安神茶,气息缓了过来,老太太才开口道:“你是个心软的,叫个贱婢欺到头上来,我今日代你处置了她,你不会恼我吧?”
“她已不是我徐家的人。老太太要处置自家奴仆,我有何立场言恼呢?”韶音轻描淡写地道。
老太太的眼底一暗。
这话不软不硬的,竟是个钉子。
“你不恼我就好了。”她淡淡说道,朝身边的丫鬟看了一眼。
丫鬟忙端了茶水送上,喂到她嘴边。
韶音心里想着,她不来,老太太也不喝。凭着她装腔作势,也不吱声,巍然不动。
过了会儿,老太太推开丫鬟的手,朝韶音看过来:“我闻听这几日你与琮儿闹得不愉快?”
“哪有的事?”韶音笑笑,神情柔顺,“为人妇,自当娴静贞淑,一心一意服侍丈夫。只要五爷好了,我怎样都好,又岂会与他闹?老太太听谁嚼的舌根子?真是没影儿的事。”
老太太抿着嘴,不满地哼了一声:“你还不承认?琮儿碰了你身边的杏儿,你不是与他闹了?否则,怎的不喝杏儿敬的茶?”
韶音神情惊讶,抚着肚皮道:“老太太知道的,我怀着身孕,大夫不叫多饮茶水。平时也只敢少许饮些安神茶、安胎茶,旁的是不敢碰的。”
老太太张口结舌,神情渐渐严厉起来。
想斥她一声“牙尖嘴利”,到底没有撕破脸。
“我只问你,你院子里月例银子又是怎么回事?”老太太喝道。
韶音便笑了,看向老太太道:“正好,老太太若不叫我,我还不好意思来问。公中欠我们五房的银钱,几时补给我们?”
云家是没分家的,家中产业、出息都攥在老太太手里,一家子吃喝都管她要。其中,云琮自小能花钱,一个人就能花上千两银子。
老太太不想委屈了幺儿,也不想叫其他几房觉得不公平,于是给幺儿娶了个有钱的媳妇,叫他媳妇养活他。
又因为徐容音的嫁妆极其丰厚,老太太做主,五房的花用全由他们自己出,公中一概不管了。
这也是欺徐容音面皮薄,刚进门不敢说话。待她能说话时,这已经成了惯例,不好再开口了。
而徐容音家底着实丰厚,索性也就不要了。没了银钱的牵扯,五房关起门来过日子,倒还清净些。
“好,好,好!”老太太是没想过,她竟能说出这番话来,当下指着她连说三个“好”字,神色郁怒,“哥儿还没生出来,你倒是骄狂起来了!”
“骄狂她x啊!”灰灰咆哮的声音响起,它看了这么一会儿的戏,已经是气到了。
“敢不敢打开天窗说亮话?是她不要脸吧?欺负儿媳妇有钱,抠了人家几年的生活费!现在人家开口要,她还做出这副样子?到底是谁过分啊?!”
韶音答道:“她过分!就是她过分!”
面上不显,看着老太太笑道:“老太太这话,我却不敢当的。只是家中这么些人,都在公中支取银子,只不给我们五房,是什么道理?我们五老爷难道不是老太太亲生的?”
“混账!”老太太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上。
她身边的丫鬟忙上前,为她顺气,并寒着俏脸看向韶音道:“五太太,您放肆了!”
“实话实说罢了。”韶音淡淡道,“听不得实话?那您早说,我一定不开这个口。”
“你还敢说?!”老太太怒道,指着她说道:“若非看在你肚子里的孩子份上,今日就掌你的嘴,叫你知道知道轻重!”
韶音“啧”了一声。
有些不耐烦了。
宅斗剧本一点都不好玩。车轱辘话,总是说不到正事上。一件事情,半天掰扯不完。
没意思透了。
“当家老爷养家糊口,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便是上问天子,下问草民,也没有第二个说法。”她站起身,抬起手来,薄纱立刻会意上前扶住了,韶音回头看了一眼,“我要督促五老爷上进,老太太莫拦着我。”
说罢,扭过头,抬脚就走。
把老太太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她,她说什么?混账!简直是混账!”
用银钱拿捏她幺儿,还美名其曰“督促上进”,这女人的心阴毒阴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