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儿不吭声,只是缠住她。
韶音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发心:“娘交给你一件事情。”
“嗯?”安儿仰起头。
“你去尝尝娘炒的好不好吃。”韶音笑道,“尝尝咸不咸,淡不淡,熟不熟。”
安儿眨巴了下眼睛,顿时高兴起来了,松开她的腿,迈开小腿就往外跑去。噔噔噔,脚步声往堂屋里去了。
韶音好笑摇头。这孩子太老实了,换了机灵的小朋友,早就主动要求“尝一尝”了。
不一会儿,安儿跑回来了,眉开眼笑的:“娘,好吃。”说话时,还能看见他含在口中的肉丝。
韶音笑笑,弯腰捡起一只冬瓜,削下一半,去皮挖籽,然后切片,准备做个清炖冬瓜。
她握着刀,手起刀落,动作快出了残影,一转眼,白生生的冬瓜就变成了厚薄均匀的薄片。
安儿什么时候见过这场面?直是睁大了眼睛,小嘴也张成了“o”型,惊叹地看着。
“娘,你切得好快。”他看着母亲往盘子里装菜,终于回过神,“比爹快。”
小孩子都是慕强的,只见母亲的刀功出神入化,看她的眼神顿时多了敬仰和崇拜。
顾亭远一路不要命地飞奔回家,担心因为白天的事,妻子赌气烧了家。
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在吃饭,他家就算被烧了,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人发现。他担心儿子,又惊又怒,两条腿几乎不是自己的,捣腾得飞快。
然而,能看见院落了,才发现白烟只是从灶房里传来。一怔,他脚步慢了下来。
但仍是飞奔进去,直冲灶房。
妻子从不做饭,出于这点认知,他高高提起的心没有放下来。直到跑进灶房,看到温馨和谐的一幕,不禁愣住。
只见妻子坐在灶台前烧火,腾腾白汽从锅盖的缝隙里溢出,裹挟着食物的香气。而儿子就坐在一旁,小腿规规矩矩地并拢在一起,仰着一张白嫩小脸,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跳跃着快乐。
“爹?”发现父亲回来,安儿顿时从小木墩上起来,撒开小腿冲进他怀里。
顾亭远仍没有回过神,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下意识地接住儿子:“爹回来了。”
“爹,娘炒了肉。”安儿兴冲冲地拉着他的手,往外走去,“是河蚌,安儿捡的,两个河蚌!”
他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大小。
顾亭远因为刚才跑得急,一颗心扑通扑通的,震得耳朵疼。胸肺几乎要炸开,生疼生疼的。
他惊疑地看看身后,不理解妻子为何忽然下厨。忽然,一个念头从心底冒出,令他不禁用力攥紧了儿子的小手。
“啊!”安儿痛呼一声,“爹,痛!”
顾亭远顾不得心疼儿子,弯腰把他抱起来,搂得紧紧的,声音也绷得紧紧的:“你没乱吃东西吧?”
安儿的记性好得很,闻言说道:“吃了一块馒头,两块黄瓜,还有一根肉肉。”
顾亭远听得心肝一颤,忙摸他的小脸问:“那你难受吗?有没有不舒服?”
安儿摇摇头:“没有。”挣着小身子,往前指,“爹,屋里有肉肉,等你回来一起吃。”
顾亭远恨不得抱着儿子离堂屋千里远!果然,妻子不会无缘无故下厨,这是想全家一起毒死!
他又气又怒,又悲又愤,更有着深深的无力。
假如不是当初岳父救了他的命,就她想要毒死他儿子,他一定跟她和离!
但现在不行,他还得跟她讲道理。
努力冷静下来,他想起手里还攥着纸袋,遂弯腰将儿子放在地上,拿出一颗肉包子:“饿了吧?先吃点垫垫肚子。”
安儿真的饿了,小鼻头耸动着,但还是举高他的手:“爹吃。”
将儿子教导得这么孝顺,也不知道好是不好。他娘要给他吃毒药,恐怕他也要吃!顾亭远眼眶发酸,这一刻不禁动摇了对儿子的教育。
“爹等下吃。”他低声哄道,“安儿吃。”
顿了顿,“爹有话和娘说,安儿先去玩吧。”
安儿本来想拿进去给母亲吃,闻言便顿住脚步:“好。”
抱着包子,溜溜达达地出了院子,在小路上徘徊着,听着村里的狗叫,还有大人说话、小孩哭闹的声音。循着香气,低下头,一口咬住包子。
顾亭远看了看儿子的背影,知道他走不远,便折身往灶房去。脚步刚刚一动,灶房门口就现出一个身影。
妻子出来了。
“你……”他刚开口,就被打断了。
“我没下毒。”韶音直接道。
家里就这么大点地方,他在院子里问儿子“吃了什么”“有没有不舒服”,还是以惊恐的语气,韶音脑筋一转就明白他担心什么。
顾亭远还是很了解妻子的。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最后又没留下来哄她,她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
在剧本中,这会儿他看到的就是妻儿淹死的尸体。
那么他疑心她会下毒,毒死全家,不是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