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眼底浓郁的悲伤,有些不合时宜地想道,她这样子,好像他得了什么绝症一样!
但他分明没有,还康复了。
“你到底怎么了?”他低声询问。在任何人面前都是一副冷峻模样的男人,在单独面对她时,总是不自觉多出几分温度与柔软来,“发生什么事了?”
说话时,他缓缓走近她,一手将戒指放入口袋中,另一只手同时按住了她的肩膀。
韶音没有躲过,被他按住肩膀,浑身一颤,仿佛禁受不住什么一般,捂住嘴巴,拼命摇头。
“没什么。”她努力想要挤出笑容,“恭喜。”
楚修宇有些好笑,掏出手帕,轻柔地给她擦脸上的泪水,半是玩笑地道:“恭喜我吗?你看起来可不像是高兴。”
闻言,韶音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绷住气息,闭着眼睛,由着他擦脸上的泪。似乎终于控制住情绪,她仰起头,终于挤出一丝笑容来:“没有,我很高兴。你终于好起来,而且这么快……我是真的为你高兴。”
楚修宇心底一缩,不禁涌起几分心虚。
他瞒了她真正的身体状况,也不知她此刻的表现跟这有没有关系?
只见她眼底浮现出无比的诚恳,再认真也不过地说:“你这样的天之骄子,不应该被困住手脚,束缚在轮椅上,就应该自由自在,骄傲纵意。”
楚修宇见她说得这样认真,却不禁更疑惑了:“那你哭什么?”一整条手帕,都被她哭湿了。
如果她是喜极而泣,也就罢了,偏偏她身上散发着掩不住的悲伤,直让楚修宇不解之余,又有些担心。
韶音低下头,摇了摇。扒下他按在她肩上的手,低声说道:“我要走了,楚修宇。”
没头没尾的一句,令楚修宇皱起眉头:“去哪?”
“回家。”韶音轻声说,“回唐家,我应该待的地方。”
楚修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意思?是唐家跟你说什么了?”
“没有……”
“就算他们说什么,你也不要管!”不等她说完,楚修宇便打断了她,“我要娶你,谁都无法阻拦!”
别说他根本没什么事,就算他真的残废了,想要娶真心喜欢的人,也轮不着唐家来辖制!
韶音本已止了泪,闻言再次奔涌而出:“不是,不是唐家。”她泪如雨下,捂着嘴摇头,低着头不敢看他,连连后退,“是我配不上你!是我!都是我!”
楚修宇讶异。怎么也没想到,竟逼问出这么一个叫人啼笑皆非的理由。
本来还有些担心,这时都散去了。
忍着笑意,他上前温和地说:“胡说什么?你怎么会配不上我?”
这个理由,再莫名其妙也不过了。
韶音却连连后退,与他保持距离,直到他停住脚步,不再追上前,她才放下手,抬头看他。
被泪水洗礼的眼睛,叫人一看就心疼。而她神情近乎狼狈,有些濒临崩溃的歇斯底里:“我怎么配得上你?你是高高在上的楚总,我又算什么?”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唐家千金,像我这样的人,比我更好的人,多到数不清。但……”她哽咽了一下,“像你这样的人,就只有一个。”
楚修宇顿时无奈。有些心疼,有些爱怜地看着她说:“世上只有一个楚修宇,也只有一个唐玖音。”见她不为所动,便又说道:“楚夫人也只有一个,她的名字叫唐玖音。”
话落,韶音呜呜地哭起来。
手背掩在脸上,遮住了眼睛:“不是的,我没有那么好,我知道的。”她声音里透着浓郁得化不开的难过,“你的腿好了,我配不上你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恢复得这么快?才三个月!三个月啊!为什么呜呜呜……”
她哭得伤心又绝望,令楚修宇不禁想起当初她伏在他胸膛上,也是这样哭:“为什么你不爱我?为什么呜呜呜……”
眉头渐渐皱起来。楚修宇不会误会她见不得他好,但这是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他好起来了,她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反而退缩起来了?
当初他“残废”时,她来到他身边,赶也赶不走,一天天的陪着他,那么开心。
但是现在他站起来了,向她求婚,她反而胆怯了!
“不论我恢复也好,没恢复也罢,我都喜欢你,而且只喜欢你。”他安抚道,缓缓靠近她,柔声哄道:“别哭了,好不好?我心疼。”
他一靠近,她就受惊似的后退,竟出了客厅,来到了院子里。
天还没黑透,仍有一丝未燃尽的余晖,隐隐透着一线红光,像是熄灭前的不甘挣扎。
但是谁都知道,终将熄灭的。再如何挣扎,黑暗还是即将吞没这方世界。
这一幕落在楚修宇眼底,不知怎么,心头一跳,有股不详的预感。
他绷着唇,大步上前,要将她捉回房间里,好好跟她“掰扯”,不让她再胡思乱想下去。
然而,她像一张绷紧的弓,随着他的靠近猛地弹起,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后退,同时终于断了理智,崩溃地尖叫起来:“我早就想跟你分手了!”
她大声喊道,像是被逼急了,再也无所顾忌,什么话都藏不住了:“本来我就想跟你分手了!你不喜欢我,还那么忙,一天天见不到人,而我作为你的未婚妻,什么都做不了!”
“我什么都做不了!就连哄你开心都做不到!每次约会,每一次,你从来都没有笑过!”
“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我是你的未婚妻,可我什么都做不了!孟辞川瞧不起我,每次见了我,都用看苍蝇一样的眼神看我!我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