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青石壁居然稍微晃动了一下,如水波纹。
“是幻象。”风缱雪道,“不过看不出究竟是魏空念从前留下的,还是他已经逃了回来。”
谢刃提议:“进去看看?”
“不必。”风缱雪将他压低,“小心,有人要出来。”
话音刚落,青石幻境便消散成蝶,从中走出二人,正是金圣客与魏空念。
应了那句俗语,得来全不费工夫。
金圣客依旧走一步喘三步,魏空念的脸色也不怎么好,脚步虚缓得厉害,这么两个病秧子站在一起,实在看不出有任何兴风作浪的气质。而在两人身后,还跟着一团浓黑煞气,勉强维持出人的形体,颈上顶着一颗头颅,五官清晰可辨,算是在所有九婴首级中,最“眉清目秀”的一个了。
并不是在白沙海逃走的头颅。
应该也不是怒号城的那颗,因为据说金泓父子还在辛苦寻找。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眼前这颗头,是曜雀帝君在凛冬城斩落的最后一颗头。
无数人寻而不得的,甚至连最博学的竹业虚都无法推断出它的具体方位,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鸾羽殿中。
谢刃心中暗嗤一声,血鹫崖藏了颗九婴的首级练功,就惹得许多门派胸中莫名生出豪情万丈,正义讨伐的慷慨之言说了一套又一套,还浩浩荡荡闯去别人家里训斥。现在若被他们知道德高望重的鸾羽殿殿主竟也同样藏了头,真不晓得会作何反应,还有没有胆子结群前来。
风缱雪将两人隐藏得越发不可见。
幻境内似乎刚刚发生过一场争执,魏空念的语气并不算和善,冷着一副面孔道:“我们的计划原本万无一失,全因谢刃突然闯入铁山,那三把南山神剑才会被取走,仔细算来,这其中倒还有殿主的好侄儿一份功劳。”
“先前是魏先生亲口许诺,说玄花雾会留在铁山,以地下灵气慢慢滋养三把神剑。”金圣客不悦地看着他,“谁知玄花雾还不到三天就外逃,爬上仙船伤人闹事,闹了个人尽皆知沸沸扬扬。我当时就命你速将三把神剑取回,结果呢,结果谢刃带着我那好侄儿一路乘火翼炎狱穿越火树林,抄近路寻回三把神剑,在修真界抖了个大大的威风,敢问在那个时候,魏先生又在做什么?”
魏空念语塞,他虽比谢刃早出发几天,却选了另一条大家都在走的弯路,压根就没考虑过穿越火树林的可能性。
金圣客又道:“前有南山三神剑,后有乌留须。魏先生,两件大事你都没有办利索,现在还往我鸾羽殿引来了一群甩不掉的麻烦,不知可有解决的办法啊?”
魏空念将目光投向身后。
暗黑雾气浮在空中,半晌之后,九婴缓慢而又嘶哑地说:“找齐三颗头颅,我便可杀尽这天下。”
他说完,又把僵硬的眼珠转向两人:“你,金氏将不必再居于风齐两家之下,鸾羽殿会成为主宰;而你,也不必再费神修补那颗千疮百孔的心,我会给你一颗能抵挡所有巫蛊邪物的妖石,顶替缺失的心脏。”
魏空念抚着自己已经半空的胸腔,语气重新和缓谦卑:“金殿主已暗中派人前往怒号城,只要尊上的头颅现世,定能请回家中。”
“好,很好。”九婴转身飘回内室,“你们回去吧,记住,速度越快越好。”
金圣客与魏空念对视一眼,这回总算没有再起争执,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聚光坛。风缱雪带着谢刃又等了一会,见幻境内的九婴再无动静,便也先行折返客院。
刚一进屋,谢刃便道:“方才九婴说至少要三颗头,魏空念却只回了他一个怒号城。”
风缱雪顺着他的意思:“所以白沙海逃走的那颗头颅,十有八九已经归了鸾羽殿,走。”
“走,去哪儿?”
“隔壁,怒号城的那颗头绝不能落入金圣客与魏空念手中。”
谢刃有苦说不出,我觉得有何归在,那颗头本来也……不是,一共就九颗脑袋,又不是什么世间唯一的稀缺货,怎么搞七搞八搞半天,最后竟然连偷留一颗都难?
他觉得自己十分对不起狐朋狗友。
早知今日,白沙海那颗无论如何也该想办法扣下。
啊,脑袋疼!
风初止正在房中闭目调息,见风缱雪与谢刃深夜前来,猜到他们或许已经探得消息,但一听完聚光坛发生的事,还是觉得大为震惊:“金殿主何至于此?”
“财大气粗,想要地位,不愿头上压着两大世家。”谢刃撇嘴,“而且我看他身体虚成那样,八成也在练偏门,比何伯伯好不到哪儿去。”
风缱雪提醒:“先护好怒号城那头要紧。”
风初止点头:“放心,风氏会立刻去办,那鸾羽殿这头呢?”
“鸾羽殿,”谢刃看了眼风缱雪,“阿雪,今晚刚出现的脑袋,加上白沙海逃走的那颗,我们胜算如何?”
“很低。”风缱雪问,“你知道为什么只有这颗头保存完好,五官清晰吗?”
谢刃答:“因为它是被斩于凛冬城,气候极寒,说不定当场就被封在了冰里,才能千年不腐。”
“正是如此。”风缱雪道,“而同样的道理,九婴的滔天怨气也跟随头颅,一直被封于厚冰。”
“所以?”
“所以我们先前斩杀的,顶多算是九婴腐朽数年、怨气多多少少都有消散的头颅,而今晚出现的,才是曜雀帝君在生命最后一刻,真正面对过的九婴,力量几乎无损。”
力量无损,也就意味着对方依旧有能力拖上曜雀帝君同归于尽。
谢刃眉头紧皱,暗暗握了一把剑。
原以为先前几场战役已经够惊心动魄,尤其是白沙海,险些将命也赔了出去,现在却突然都变成了无足轻重的小打小闹,真正的险途像是刚刚才开始。
风初止道:“不如先想个借口,将修真界所有门派都聚于春潭城,大家合力出击,胜算也更大些。”
“这样的借口可不好找。”谢刃琢磨,“得有大面子,能理所当然请动所有人……落梅生?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喜事啊,过个寿成个亲之类,也好摆摆宴席。”
风缱雪却道:“谭山雨。”
“他?”谢刃不解,“他连话都说不利索,哪有大面子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