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缱雪点点头:“嗯。”
谢刃又换了一册:“那这个呢?”
风缱雪道:“《牡丹集》,所载仙术太过浮夸,没什么实用性。”
谢刃将手边的书一一问过去,越问越觉得稀罕,直到剩下最后一册《南府诗集》,风缱雪终于摇头:“不感兴趣,一看就睡。”
谢刃索性挪到他身边,一手揽过肩膀:“风兄,我能问个事吗?”
风缱雪斟酒:“什么?”
“就是……你的这个诗吧。”谢刃清清嗓子,“你写诗,给先生和家中亲友看过吗?”
风缱雪道:“自然。”
“那他们怎么评价?”
“评价?”
风缱雪想了一会儿。
当时是在仙山上一株很大的树下,大家一起品仙果赏白云,风吹得纸张到处飘。
大师兄:“小雪会写诗了?赶紧让我看看……我去,不是,这玩意……啊,从没想过在我这平凡的一生中,竟然有幸能看到这种惊世巨作。”
小师弟:“是吗?可我觉得我写的,和书上的,好像不太一样。”
二师兄:“好大一瀑布,哗啦似泄洪,这句子很好啊,质朴可爱,我看比那些浮夸的白练银河好多了,看不懂的诗有什么意思?”
青云仙尊扶着树:“好徒儿,这么惊人的文采,你以后还是莫要随便写了。”
然后晚上还有仙侍姐姐做了好喝的肉羹汤,隆重庆祝青云仙府获此佳作。
风缱雪至今仍觉得那碗肉羹汤很好喝,于是连带着嘴角也一弯:“我师父与师兄,还有姐姐们都说我写得好。”
谢刃心想,我就说吧,果然如此。不过他难得看风缱雪笑,倒和窗外暖融融的阳光出奇搭配。于是也跟着一起乐,又揉揉他的脑袋,哄道:“对啊,你诗写得最好了。”
第15章
到了登仙船这日,整座春潭城都是沸腾的。
刚近辰时,已有数百艘机甲小舟从飞仙居出发,分批将持有丹券的客人载上大船,秩序井然。这些机甲小舟大多是朴素木纹,唯有停在何菲菲客栈门前的那艘,不仅通体剔透似琉璃,两头还缀着蕙草幽兰,又香又阔气,惹得街上众人纷纷来看,都在猜测究竟是谁的面子这么大,竟能乘九歌登仙船。
九歌就是这艘琉璃小船的名字,刚造出来时,因为实在太美丽,还轰动了整座春潭城,不过琉璃易碎,所以飞仙居极少用它载人,一般只有贵客来时,才舍得一用。
墨驰敲门:“阿刃,好了没,我们准备出发了。”
“来了来了!”谢刃将头发匆匆束整齐,出门问,“还有两个人呢?”
“喏,栏杆那儿,在看热闹。”墨驰笑道,“我猜飞仙居的主人定然极喜欢风兄的诗,所以专门派了一艘琉璃机甲来接咱们。”
琉璃机甲?谢刃听得新奇,也跑去栏杆处看,熠熠生辉的小船果然引人注目极了——不过更引人注目的,是旁边那位五大三粗的眼熟大哥,此时正挤在人群里,踮脚伸长脖子瞧稀罕呢。
谢刃:“……”
“人齐了,那我们走吧。”璃焕回身,“小船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嘶——”谢刃一脸痛苦捂住肚子,“胃疼。”
璃焕皱眉:“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胃疼?”
“没事没事,你们先走,我去趟茅房,下午再登船。”谢刃转身想溜,却被风缱雪拉住,“我陪着你。”
璃焕便道:“那我们也等着你吧,琉璃机甲是来接风兄的,他若不去,我们坐了不像样子。”
谢刃听得牙疼,可省省吧,这船一看就知道是你们临江城璃氏的面子,和那好大一首诗没有一文钱的关系。幸好风缱雪此时帮腔一句:“无妨,晚上若能见到飞仙居的主人,我亲自同他说,你们先去仙船。”
“对对,你们先上去探探路,看哪儿好吃哪儿好玩,别因为我耽搁了。”谢刃将璃焕与墨驰轰下楼,自己假模假样去了趟茅房,出来见那艘琉璃机甲已经开向远处,街上人群也散了,方才松一口气。
风缱雪关怀:“多喝热水。”
“喝什么热水,我知道在沅霞客栈门口也有小机甲,走,咱们去登船。”谢刃拉过他的手腕,拽着一起往楼下跑。
风缱雪问:“你的胃不要紧吗?”
“已经好了。”谢刃速度像风一样,“快点,那两张丹券可不便……我是说,你写诗可不容易,我们不能吃亏,得把本玩回来。”
风缱雪想说,其实我写诗挺容易的。
两人还在路边买了五味豆,这才高高兴兴挤上沅霞客栈门口的机甲,一起飞向城外。
体积庞大的仙船已在昨晚正式升空,目前正静静沐浴在金色朝阳下,巨型风帆饱胀,船底无数齿轮精密相扣,数百名造甲师御剑行于半空,进行着航行前的最后一次检查。而与这些繁忙造甲师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甲板上悠闲说笑的客人们,飞仙居还用幻术造出了四季盛景,船头春花三月,船尾白雪皑皑,有贪玩的小娃娃伸手一抓,雪顷刻化成光。
就连风缱雪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船,几乎已经称得上是座城镇了,而船上确实也有酒肆、有茶楼,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集市。璃焕与墨驰正在挑挑拣拣买东西,见到两人之后都有些意外:“咦,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病得快,好得快呗。”谢刃随手从摊子上捡起一个小机甲,“这玩意有什么意思,修真界到处都是。”
“本来就是买来做个纪念,不到一玉币的价钱,你还想要什么稀罕货。”璃焕指指另一头,“那边倒是有好东西,但人家不卖,嗯,卖我们可能也买不起。”
“走。”谢刃把小机甲放回去,“带我去看看。”
璃焕所说的“好东西”,并非武器,而是一座微缩的城池——说是微缩,但也有六尺多长,城里灵气浮动,街道两旁挤满建筑,九层高的宝塔上挂着玉铃铛,酒肆门口的三角旗正随风飘,卖茶的姑娘在揽客,丝绸铺子的老板娘手里攥一把瓜子,嗑得满地是壳。
再细看,城东宅院里,一位面带愁容的女子倚门远望,腮边清泪落布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