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眼微扬,情态身姿,无一处不动人。
好似这从来凛冽的宣国的夜,忽然有了春迹可寻。
楚沅有一瞬间晃神,却又见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接过她手里的橘子,但下一秒,她却又被他捏住下巴,眼看他将那一瓣橘子塞进她的嘴里。
“楚沅,在魇生花这件事上,确实是不由你选择,但孤要做的事,你原本可以不必参与进来。”
他用一双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的眉眼,“你知道孤想做什么,也该知道这条路到底有多危险,可你还要卷进来,”
他问,“为什么?”
楚沅挣脱开他的手,吃完嘴里的那瓣橘子,她想也不想地说,“当然是为了你啊。”
即便已经不是第一次这般听到她这样直白的话,魏昭灵也还是无法习惯她这种忽然的言语攻势。
他那双凤眼里光影微动,喉咙有点泛干,竟忘了自己此刻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不要想那么多了,反正我早就已经掺和进来了,”
楚沅把椅子放平了一点,方便她躺得更舒服些,她双手枕在脑后,继续道,“从在明义村那晚回去之后,我就发现了这个宣国,和我来的那个地方是完全不一样的。”
“就好像腐朽的烂木头外面裹了层金漆似的,外头看着漂亮奢华,谁又知道里面都烂成什么样了?”
空有现代社会的皮囊,内里却已经烂到了根。
法律是维系一个国家社会稳定的关键,但如果有人像八户族一样游离在法律之外,那法律又怎么能够真的实现公平。
“魏昭灵,你说郑家这样的,怎么还能一千多年都把皇位掌握得稳稳当当,就没什么不服他们的起义军搞搞事情吗?”这才是楚沅最为疑惑的。
魏昭灵此刻的神情已经恢复平静,听见她的话,他便道,“郑家既然能够控制八户族守着孤,便自然也能收拢一些特殊能力者。”
楚沅一听,她顿时恍然,“对啊,用有异能的人来压制没有异能的普通人,的确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即便是被郑家收拢的特殊能力者谁有了异心,郑家也应该有制住他们的法子,否则郑家的王朝也不可能会延续至今。
“那这么看来,我更要帮着你了。”
她忽然又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引得魏昭灵下意识地侧目。
“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楚沅迎上他的目光,冲他笑,“我在魇都旧址听到了很多声音,他们说,”
她说,“你是很好很好的王。”
那一声声的胡笳,还有那如海市蜃楼般的幻象里那些热闹的声音都是这么告诉她的。
他们的骨灰埋在黄土之下已有千年,风流云散,却在冥冥之中自成夜阑亡魂的一种意念,让她这个局外人,终究成了局中人。
魏昭灵一时发怔,几乎忘了反应。
这世上误解他的人,远比信奉他的人要多千万倍,但事实上,他也从来没将那些不痛不痒的口诛笔伐放在心上。
他唯一愧疚的,只是没能在有生之年守住当初的夜阑,更没有保护好魇都里那些活生生的性命。
可她却说,她听到了他们的声音。
这多荒唐。
魏昭灵无声轻笑,纤长的睫羽遮下他那双眼瞳里更多的情绪,却仍无法按下内心的温澜潮生。
爱欲之于人,犹如逆风执炬,必有烧手之患。
这是早年,他十七岁时,从当时因妻子落入敌手而背叛他的副将口中听来的,当时那副将已将长剑悬在颈间,双眼泛红,“公子不懂‘爱欲于人,逆风执炬’的道理,背叛您虽非臣的本愿,纵臣知道这么做会有怎样的后果,但臣也只能……这么做。公子您却不一样,您不知爱欲,不会爱人,也自然不会有灼手之患。”
在此般暖色的光线里,魏昭灵忽而去看自己方才捏过身旁那姑娘下巴的那只手,明明未曾捧过热茶,只是轻触过她的肌肤,指腹却偏偏有了些灼烫之感。
是因她的花言巧语,还是为她看向他的那双眼睛?
这夜魏昭灵再度穿过光幕之门,去到了另一方世界里,她的那个小房间。
他躺在她的床上,而她就睡在床下。
寂静的夜,他仍在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清冷月光,看自己的那只手。
她却又忽然从地上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去洗手间上厕所。
魏昭灵闭上眼睛,不愿再去细想更多。
但楚沅从洗手间里出来,打着哈欠,眼睛也没睁开,很自然地走到床边,往床上一趴。
魏昭灵猝不及防地被她压在身下,他骤然睁开双眼,却见她的脸已经埋在他的胸膛,甚至她还下意识地用脸颊蹭了两下。
“楚沅。”呼吸一滞,魏昭灵那张苍白的面庞不可抑制地泛起薄红,他的身体已经完全僵硬,几乎咬着牙唤了声她的名字。
楚沅还没有很清醒,直到她的脸颊被他用力一捏。
她疼得“嘶”了一声,一下子抬起头来,正对上他那双冷冰冰的眼睛。
气氛有一点尴尬。
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又讪笑一声,“对不起啊,我睡迷糊了,忘了你在我床上了。”
第43章 再入水木阵 他轻轻地叹: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