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2)

吾王的新娘 山栀子 1792 字 12个月前

楚沅却想起昨天晚上的那些事,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腕骨,那种灼透皮肤骨肉的疼还是令她想起来心里就发颤,她胡乱抓了把乱糟糟的卷发。

她怕她就算回去了,没待多久,就又会被莫名其妙地弄到那龙鳞山的留仙洞里去。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来这儿是“咻”地一下就来了,可要回去,她就得先坐车到新阳市里,然后再去机场坐飞机。

她家里又没矿,哪里经得起这么一趟又一趟地烧钱。

半晌楚沅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我不走了。”

“至少今天不走了。”她又抬头看着他说。

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越来越诡秘,她没有办法忽略这些愈演愈烈的怪异现象,她想知道,自己身上这颗魇生花的种子,到底要告诉她些什么。

她至少要弄清楚,她究竟为什么会在每个夜晚梦到一个死在一千三百年前的少年。

每每梦醒,她都不敢再睡。

怕看到他苍白脆弱的侧脸,也怕看到他被人折磨,被人殴打时,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

他好像在她梦里经历了最痛苦的人生,又好像,是她在旁观着他那些最狼狈狰狞的回忆。

她从没见过那样残酷的刑法,也从没见过血水及膝的牢狱。

她怕自己夜里睡去,就要目睹他的不幸。

本该坐上去新阳市里的大巴车的时间,楚沅却跟着那个中年大叔一起,又一次上了龙鳞山。

路上有很多行人,他们都是冲着山上的留仙洞去的。

男人说他姓孙,叫孙玉林,所以路上楚沅就干脆叫他“孙叔”了。

在爬了一段山路后,孙玉林气喘吁吁的,他站在那儿眺望底下蜿蜒的石阶,忽然对楚沅道,“你听说过巫阳吗?”

“什么巫阳?”楚沅疑惑地问。

山风吹得他那好长时间没打理的,半短不长的头发,倒教人有点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楚辞·招魂》里有提及巫阳,她是传闻中通晓招魂巫术的女巫,苗疆的好多邪门法子,据说也是从她那儿传的。”

“那拓片上的故事后头,还有个传说,”

那也许是他的妻子在好多个夜晚都硬要在他耳边重复讲给他听的,所以他记得很牢,“说的是巫阳后人居玉屏山,曾在山中招魂夜阑亡灵。”

妻子对于夜阑古国的执着大约是影响了他,才令他在这么多年翻来覆去的旅途里,也对那个遥远的古国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他忽然轻叹一声,“可惜,玉屏山到底在哪儿,却没有一本书上记载。”

夜阑古国留存下来的史料太少,供人研究的方向也颇受限制,至少现在,他们还没有机会再将那个葬在一千多年前的王国看得更清楚一些。

两个人到了留仙洞时,那里人还很多。

那一汪潭水碧蓝清澈,阴冷的山洞里并没有昨夜楚沅看过的那些星星点点的流光影子,而那水面也再照不见那个男人的影子。

人太多洞里就比较闷,楚沅跟孙玉林说了句话,就转身往洞外去透口气。

事实上她还从来没在白天认真看过这座山,连续两次来,她都是很狼狈地连夜逃下山。

这山蓊郁苍翠,薄雪微覆,添些晶莹。

阳光不太刺眼,只是照得枝间积雪更显剔透。

因为洗完头卷发没梳顺,她的头发有点过于蓬松,冬天又多静电,她的头发看起来就好像炸毛了似的,所以楚沅才在外头的商店里买了个连着围巾的浅棕色毛绒熊帽子,这会儿在山上戴着,围巾又遮了半张脸,凛冽的风吹来她也不觉刺疼。

有积雪落在她帽子上,她伸手拍了拍,却看到一只不知从哪儿来的千纸鹤,它像是活的一般,扇动着纸叠的翅膀,牵动着她的视线。

她的脑子有片刻混沌,腕骨隐隐作痛。

等楚沅清醒了些,她就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一片林子里。

彼时山间雾色稍浓,她发现自己听不到那些游客的说话声了。

楚沅察觉到不太对,她立刻往回走。

可穿过浓雾,还是浓雾。

这里的每一棵树都像是毫无差别。

它们一样高矮,一样粗细,树杈分支都一样,连积雪残留的位置都没什么分别。

手腕又痛得剧烈。

她好像听到了枯哑的胡笳声,隐约还有像是年迈老妇嘴里发出来的拖长了调子的诡秘歌声,咿咿呀呀地重复着,带着某种令人脊背发凉的阴森感,却又教人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此刻她心神俱乱,脑子里充斥着那支苍老阴森的调子。

脚下有枯枝将她绊倒,楚沅摔下了小山坡,她脸着地,脸上沾了不少泥,鼻子最先闻到的是一种枯烂木头的味道。

那味道很浓重,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小山坡底下的沟壑里,有一处泥土塌陷的地方。

那里有一点点流窜出来的莹光。

像是某种破土重生的生机。

那枯涩的声音像是在重复某种古旧的咒语,楚沅仿佛有一瞬听到一座城的人在唤她:“去呀……”

腕骨的疼痛,和脑子里的声音,都在驱使着她踉跄地走到那片泥土塌陷的地方,不知疲倦地用手去挖出一块又一块的碎石朽木。

手已经很疼了,她都看到自己手指磨得破皮出血了,却始终控制不了自己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