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不顾江逾白怪异的眼神,自顾自地倒筒子似的把话全倒了出来:我娘把你害成这副样子,我爹把你送进王府当见不得人的玩意儿,我从小到大就没给过你一个好脸色......你到现在得势了,为什么不来找我们麻烦!
萧璟捂住了脸,哑着嗓子喊:你为什么就是不来!为什么就是不来......他抄起桌子上的茶盏,却被茶盏上温润的釉色晃了眼,认出估计是前朝的古物了,砸了好像赔不起,随即又愤恨地将它哐地一声掷回桌子上,哽咽了半天,斗着肩膀大声哭了出来。
瞪大眼睛的江逾白狠狠抽了抽嘴角,看着一个半大小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硬生生听出一股撕心裂肺来。
他有些懊恼地摸了摸鼻子,灵光一闪,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包
哭得泪眼朦胧的萧璟一口气没喘上来,狠狠打了个嗝,就觉得自己嘴里被喂进了一个圆圆的东西。他下意识嚼了嚼,酸甜的味道在唇齿间泛开,居然是一个糖渍山楂。
萧璟噎了噎,用袖子把自己的脸狠狠抹了一把,鼻头红红的,再加上一双红眼睛,活像只兔子。嘴里不自觉地时不时嚼一口,要哭不哭的模样当真可怜。
噗。江逾白忍不住笑了起来。
记忆里的萧璟大部分时候都心高气傲,对着身旁的人颐气指使,嘴下最是不饶人,鲜有这副狼狈的模样。
你笑什么笑!萧璟尖叫起来。
江逾白嘶了一声,掏了掏耳朵,另一手揪住他的领子,轻轻松松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行啦,别跟个小姑娘似的又哭又闹,像什么样子。有话直说。
萧璟闻言倒是不哭了,眼刀狠狠杀了过来。
说不说?江逾白眯着眼,再不说,我就写个告示,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把你来王府什么都没干,就跟个姑娘似的大哭大闹了一场。
萧璟一噎,哆嗦到:你敢!
江逾白:行吧,再加一条。你必须亲自把那个告示贴上城门,在底下站满三个时辰。
萧璟:......萧睿你无耻!
江逾白面无表情狠狠给了萧璟一个脑瓜子:叫二哥。
你休想!
其实他们还是好过一段日子的。萧璟五六岁上的时候吧,萧夫人色衰爱弛,忙着怀二胎固宠。萧龄趁着萧夫人不注意,悄悄把两个弟弟凑在一起玩儿过。他是打着兄友弟恭的主意的,毕竟是兄弟要互相照顾,就像叶姨娘曾经教导过他的一样。
三兄弟暗度陈仓玩儿过一段,感情好的不得了。有一回萧璟不小心说漏了嘴,萧夫人忙不迭把儿子提溜了出来,还好好整治了萧睿一番。小孩子忘性大,萧璟也许不记得了,但萧睿多少记得一些。
再后来,这小崽子就被他娘越养越歪。再不开口叫哥哥。对上萧睿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但在大哥萧龄的尽力挽救之下,他也只是平日里狠狠嘲讽萧睿。
萧璟十二岁时萧睿罚跪那件事发生后,兄弟两人就视彼此为空气了。
真算下来,也没什么感情。江逾白打定主意不给他更多耐心,说道:最后一次机会。
萧璟张了张嘴,想骂出声来,最后还是沉着张脸,把事情都说了。
无非是江逾白真的受宠了,萧仲高兴地大醉了三天三夜,自萧龄迁府后他第一次喝得如此畅快;而萧夫人直接疯了,一会儿抓着萧璟哭一会儿砸东西,到最后拉着萧璟说他是自己唯一的指望了。
萧璟本想如往常一般敷衍敷衍,却没想到他那个天才的娘居然怕他今年春闱落榜,已经在琢磨着怎么帮他作弊了!
萧璟被气得手脚发冷。
一会儿想问,虽然当年的神童之名咱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你就这么不相信你儿子吗?
一会儿又想问,科举舞弊是诛九族的大罪,他们全家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她虽然没有说,但我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萧璟狠狠揪住了自己的衣摆,用力到指节泛青,她肯定在想,为什么你不是她的儿子,为什么她生的儿子比不上妾生的儿子!
叶姨娘当年以妾的身份抚养嫡子、把持中馈,一直是萧夫人心头的一根刺。
我知道我不是个好东西。萧璟狠狠地说,这么多年我都没跟别人说清楚,那篇稿子是你的,入文机阁的机会是你的,但当初我只是半夜被喊起来抄了篇文章,我他娘的知道它是用来做什么的啊!
神童之名也许花团锦簇,但是能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飘飘然,也能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战战兢兢,终日不得安宁。萧夫人认为萧璟一进一出文机阁是一次青云梦的破灭,但对于萧璟来说这反倒给了他一个解脱。
江逾白:......这他倒是信。
要说十二岁的萧璟有这份心机把文章据为己有
当时他最不耐烦的就是读书,和广大小朋友一样厌学,不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行吧,都是被娘坑的。
爹也不靠谱。萧仲大概还是萧璟进文机阁的消息传开了之后才知道有这么回事的,很是高兴了一番,叫来小儿子一沟通才知道那是二儿子写的......
萧府不能传出这种丑闻来。而萧睿当时正病的生死不知。要保哪一个的名声,这还用选吗?
江逾白倒是没想到,这孩子已经被逼的主动来找仇人了,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自杀性袭击可真是始料未及。
好了,别哭了。江逾白被他哭得有些烦闷,一掌差点拍得萧璟一个激灵,我跟你回去一趟。
都来请他这个杀器了,不出去走动走动对得起谁啊?
萧璟眼看着文雅柔弱的江逾白挽起了长长的头发,脱下了碍事的宽衣,从画堂的摆件上拿出一把剑,刷地一声抽了出来,剑光将他的脸庞映得雪亮。
萧璟:..................你要做什么?!
这画风不对吧?!
江逾白利索地抱剑,伸出白皙精致的手揪住了萧璟的领口,把他像只小鸡仔一样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