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提他了。”阿桂顿了顿,挑眉道,“你不如想想,待会儿给汀州带些什么糕点回去,她会欢喜。”
芦叶到底年纪不大,被阿桂这样一说,注意力便转移了,没有再喋喋不休抱怨着方喻同,而是欢欢喜喜地叫车夫往纯香坊的方向去。
阿桂差芦叶多买了两份纯香坊的糕点,因为姜淑鹞也爱吃,想来已有几日未去看她,且她身上的伤也大概差不多养好了,便想着去瞧瞧她。
今日刘定不在家,所以阿桂去见姜淑鹞倒是没什么阻碍。
自从姜淑鹞为阿桂挡刀之后,刘定见阿桂便没什么好脸色,隐约还有些咬牙切齿,就像是......一条狗见到曾经伤害过自家主人的坏人,所以龇牙咧嘴,喉咙里压抑着低吼。
阿桂也知道,这样的比喻不太恰当。
但当她说出来时,却是笑得芦叶眼泪都出来了,“姑娘真是有趣,这话简直说到我心窝子里去了,我之前便有这样的想象,却不敢说。”
阿桂眉眼弯弯,低声道:“可莫要在刘家提起,免得被赶出来。”
芦叶连连点头,捧着描金红木椭圆食盒,歪着脑袋忍不住问道:“姑娘,您说那刘大人平日里对着他夫人也没什么好脸色,可又为何,又不喜欢您?”
阿桂眼神里透着莫可名状的了然,“他啊,这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芦叶不爱读诗,这话自然难以理解,还想再问,马车却已经到了地方。
只好捧着食盒跟在阿桂身后。
今日刘定不在,没人挡路,所以阿桂很快便见到了姜淑鹞。
姜淑鹞正倚在凉亭里新摆的软榻上,一侧摆着果盘,半眯着眼小憩。
听到动静,她便醒了。
见到是阿桂过来,自然更是喜笑颜开。
连忙拉着阿桂坐下,与她说话。
阿桂灿然笑着,将姜淑鹞喜欢的点心摆出来给她吃,又问道:“外头风大,还是该回屋歇着,你伤还未好呢。”
姜淑鹞睨她一眼,嗔怨道:“我又不是瓷瓶做的,怎就吹不了风?更何况,这会儿日头正好,才不会冷呢。且我那伤口早好了。”
“让我瞧瞧?”阿桂关心她的伤势,伸手搭在她的臂膀上。
姜淑鹞却一躲,神色有些自卑地说道:“不要看了,阿桂,那伤口狰狞得很,别吓到你。”
“怎么会?”阿桂咬着唇角,眸子浸在一汪清潭里,有些愧疚,又有些难受,泛起些不自控的水光,“淑鹞,到底是我连累了你,那些人明明是冲我来的,你......”
“你瞧瞧你,又要旧事重提了不成?”姜淑鹞抬起纤纤玉指,点了点阿桂的额头,“好了好了,让你瞧便是,你可莫要哭了。”
姜淑鹞带着阿桂来到屋内,解了外裳,露出后背的伤口给她看。
伤口确实是好了,结的痂都已经脱落,长出一道粉嫩的新肉来,只是那么大的刀口,到底还是留了痕,与周遭的雪肤柔色一比,便显得有些突兀。
但说不上狰狞,没有那么可怕,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阿桂沉默着,将姜淑鹞的外裳拉上,又替她系好衣裳的束带,半晌未言。
姜淑鹞瞧着阿桂微红的眼眶,那泫然欲泣却又未泣的纤楚模样,莫名心一软,语气淡淡道:“阿桂,你莫要再愧疚了,这事怪不得你。”
“淑鹞,这些本该是我受着的。”阿桂小脸发白,低低垂着。
“胡说什么。”姜淑鹞眉头一拧,“......那刀若不是我挡着,便要砍到你脖颈,那便不是背后一道伤疤这样简单了,而是要你的命,懂不懂?”
阿桂远山含黛的眉眼盈盈,水光熠熠,咬唇抬起,望着姜淑鹞。
姜淑鹞拢住她的腰,眨着眼睛安慰道:“所以,用我后背的一道疤,还你一条命,多值当的买卖。你知道我出身商贾之家,要是这么好的买卖我不做,都对不起我姜家经商的列祖列宗。”
阿桂被她这一番言论逗笑,眼睫不自觉沾上了笑出来的一两滴晶莹泪珠,微微颤动,“净说胡话,这哪是什么买卖。”
姜淑鹞也跟着笑,眉眼柔和,温柔明亮,“说起来,我和你,也是做买卖认识的,那才是我这辈子,最值当的一次买卖。”
阿桂心中微热,回抱住姜淑鹞的腰,亲昵地靠在她肩膀上,“淑鹞。”
“嗯?”
“谢谢你。”
“你我之间,才不必言谢。”姜淑鹞一手抱着阿桂的腰,一手安慰似的抚着她的发髻。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刘定忽然出现在门口,看着她俩,脸色简直黑成了锅底。
姜淑鹞不以为意地瞥他一眼,又望了望外头的天色,疑惑道:“今儿这么早就回来了?”
刘定当然不会告诉她,他是听到家中报信,才匆匆赶回来的。
只是又露出“护主”的神色,只差没龇牙咧嘴地看着阿桂,警惕又疏离地问道:“她来做什么?”
“我来给淑鹞送些点心,顺便看看她的伤势如何。”阿桂微微一福身,回答完刘定的话,便转头与姜淑鹞说道,“淑鹞,三叔还在家中等我回去一同用晚饭,我便不多留了,改日再来看你。”
刘定不在的时候。
姜淑鹞埋怨似的看了刘定一眼,又想起她病着的这些时日,他一直鞍前马后地忙着照顾她,又实在不好说他什么。
她只好趁拉着阿桂的手时,抱歉地捏了捏阿桂的手背,并道:“也不必非要你来看我,我这伤好了,随时去找你也可以的。”
“哼,还是别了。”刘定忽然不合时宜地冷哼一声,“免得又要为人家挡刀,你这条命,好好活着不成吗?”
姜淑鹞懒得理他,当没听到,拉着阿桂往外走,“我送你到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