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2 / 2)

欲买桂花同载酒 桑微 1445 字 12个月前

京城重牢, 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外围是一圈巨大坚硬的石墙,间隔一炷香的时辰便有表情严肃的两队官兵巡逻,镇守非常缜密。

而重牢内的样子, 大抵寻常百姓们一辈子也没有见过。

潮湿、阴森, 弥漫着一股死亡的臭味。

方喻同刚和阿桂走进去,就紧紧皱起了眉头。

这么脏乱臭的地方, 他不该让她进来的。

可阿桂却浑然未觉,而是一口气往前走,还忍不住压低声和他确认,“是在最里面一间么?”

方喻同点头, 不着痕迹地护着她往前走。

这条过道前后都无人,尽头是琢磨不透的黑,安静幽深得不像话。

阿桂屏着呼吸,虽有些害怕, 可对于她来说, 即将见到好多年不见的爹爹,更让她血液倒流, 心跳加快。

终于,好像到了尽头。

最后一间牢房前, 阿桂颤着指尖,慢慢靠近,终于透过稀薄的光亮, 看到了她一直惦记着牵挂着的亲人。

四四方方逼仄的空间, 像是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牢笼。

阿桂的爹,元恒正坐在一堆稻草上,垂着面庞,手里拿着几根稻草不知编着什么, 嘴里还咬着一根稻草,哼着曲儿。

曲调很好听,带着一股淡淡的忧愁。

听了几句,就萦绕在心头,挥之难去。

“爹——”阿桂握着面前的铁栅栏,失声喊道。

掌心中,铁栅栏的冰凉温度冲击着她,却仍让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真的,见到他爹了。

可爹却变了好多。

他的头发已经花白,声音也沧桑许多。

不像是小时候抱着她给她哼曲儿讲故事的那个男人,清亮嗓音里全是闪烁明亮的笑意。

随着他缓缓抬起的脑袋,阿桂发现,他真的老了。

“爹——”阿桂又唤了一声,已经带了明显的哭腔,肩膀微微耸动,一颗眼珠儿颤颤滑过鼻翼。

“阿、阿桂?”元恒慢悠悠站起来,几乎是一步步挪过来,脚上沉重的铁镣发出钝闷的撞击声。

他艰涩又喑哑地喊出阿桂的名字。

就这么两个字的名字,似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一般,全然没有刚才他哼小曲的那股流畅力道。

阿桂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用力捏着铁栅栏的指尖已经泛白,泪珠儿不断从下巴尖儿掉落,砸在大牢阴暗潮湿的地面上。

“真是阿桂。”元恒还一脸在梦中般的神情,迟迟不敢相信。

他掐了一把大腿,随后更加跌跌撞撞地拂过来,直接摔到了地上。

他同样用力地握住铁栅栏,双眼含泪,声音发颤地说道:“阿桂都长成这么大的姑娘了啊……好啊!真好啊!你和你娘年轻的时候,真是一模一样。”

靠得近了,不远处隐匿在黑暗中的方喻同也能瞧清楚他的模样。

虽然他眉眼间已经满是被岁月磋磨出的风霜,但仍然能依稀看出他年轻时的俊逸潇洒。

也难怪,爹娘不好看的话,是不可能生出那么美的阿姐的。

方喻同又看了一眼阿桂肩头耸动的背影,心头有些担忧。

瞧她这模样,想必今儿眼睛是要哭肿的。

元恒并未注意到一直在打量着他们父女相见的方喻同。

他满心满眼,都是久别未见的女儿。

“阿桂,这些年你过得如何?二叔二婶有没有好好照顾你?”元恒并不知道,在他锒铛入狱之后,他心目中的好弟弟好弟妹,变成了怎样的嘴脸。

阿桂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说来话长。

但她记得小时候,二叔二婶不是这样的。

她爹是庄头,二叔二婶都在庄上找了活儿干,所以对她爹娘,还有她,都是无微不至如春风般温暖的。

她后来也没想到,原来他们竟然那样会装。

这些腌臜事,她此刻不想多提。

和爹见面的每一刻都珍贵,她只想好好珍惜。

父女二人久别重逢,本该有千言万语说不完的话。

可真当面对面的时候,反倒无语凝噎,好像千言万语横在心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