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柔柔的,飘散在风中。
明明是冷淡疏离得让人牙痒的话,可这么温声细语地说出来,便好像让人一拳打到了棉花里,想生气都撒不出来。
刘定冷哼一声,走到席间坐下。
姜淑鹞挨着阿桂坐下,和刘定中间隔了个空的椅子,很不给面子。
刘定的脸色再次沉下去。
跟在场的人都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
扫兴得姜淑鹞又和阿桂咬耳朵,“你瞧瞧他那模样,真不该告诉他今儿这事的。”
这时方喻同刚搬着酒坛子过来,这是阿桂前些时候酿好的桂花酒。
刚启出来,便是满屋酒香,沁香扑鼻,还有桂花那特有的馥郁芬芳,一下子盈满了众人鼻尖。
方喻同给各人倒了小半碗。
赵力迫不及待地一饮而尽,爽快地喊道:“好酒!真是好酒!”
以前他从不喝这些花啊果啊酿的酒,什么桂花酒梅子酒桃花酒,在他眼里都是娘们唧唧的。
纯爷们只喝最烈的酒。
可他没想到,阿桂这酒酿得真绝。
醇绵柔和既好入口,从舌尖蔓延到胸腹间,又开始翻涌起更激烈难忘的滋味。
真叫人回味无穷,恨不得抱着酒缸狂饮。
赵力一碗热烫的酒下肚,又咧嘴冲方喻同说道:“再给我来一碗!”
方喻同直接给他倒满。
又拿了个小碗,想给自己倒小半碗。
阿桂却伸手拦住,不准他喝。
“小孩不能喝酒。”
虽然方喻同如今已中了解元,可在她眼里,他还是从前那个小孩。
她这酒度数酿得不低,连赵力这种酷爱烈酒的都觉爽快,方喻同喝了肯定要醉。
方喻同望向阿桂,漆黑眼眸里仿佛笼了一层寒霜,“阿姐觉得我还是小孩?”
阿桂轻“嗯”了一声,似春日里薄薄桃瓣的唇瓣微抿,端起桌上的果酒,“你若想喝,我给你倒这个。”
方喻同沉着脸,自然不肯接。
径直走到圆桌另一边,在刘定身旁坐下,显然是又闹起了别扭。
阿桂指尖还搭在白瓷杯盏上,衬得纤细娇嫩。
浅粉圆润的指甲轻轻用力,有些泛白。
一时席面上只剩下赵力响亮的嘬酒声。
姜淑鹞分别看了两人一眼,打起圆场道:“在阿姐眼里,阿弟自然是永远长不大的小孩。我那阿弟比你还大上几岁,可我瞧着他却像三岁稚子,拿他头疼得很。”
说罢,她拿指捏了捏眉心,长叹了一口气。
林母也适时笑笑,“不止是阿弟,我家小常在我心里头,也还是像他小时候那样,时常担心他渴了饿了,实际上他都这么大的人了,哪会饿着渴着自个儿。”
阿桂默了默,望着方喻同耷拉的眉眼,到底无奈地道:“不是不让你喝,只是这酒太烈,怕你醉酒胡闹。这样罢,待你会试后金榜题名那日,我将四年前酿的第一坛酒启出来给你喝。”
“阿姐又没见过我醉酒,怎知我会胡闹?”方喻同皱起眉,漆黑瞳眸里映着对面她白生生的小脸。
阿桂被他问得有些怔忡。
说实话,她也没见过,但不知为何,就是不敢叫他喝酒。
总觉得他若是喝醉,会胡闹出一些收不得场的事情。
这直觉连她自己都有些莫名其妙,实在没有来由依据,却又在冒出来时让她心头直颤,莫名慌张。
幸好,方喻同并没有非要逼问出个什么来。
只是话锋一转,垂眸凝着手里的茶盏,抿了一口后才道:“也不必多好的酒,到时我还是想喝桂花酒。”
“好。”阿桂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他,“正好院子里还埋着最后一坛桂花酒,那就留到那时候再喝。”
“不过你可要好好读书,万一名落孙山,这桂花酒只怕就......”
方喻同不太在意地勾勾唇,举杯道:“那我便以茶代酒,先敬大家。”
这个小插曲终于就这样过去。
阿桂也端起酒杯,温声道:“感谢大家对我们一家子的帮助。”
她并未说得太过煽情,将杯中的桂花酒直接饮尽。
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