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喻同也赖在她旁边,非要帮她打下手,不肯回屋读书。
他没皮没脸的,阿桂也赶他不走,只能由着他来。
阿桂将他买回来已经杀好的鸡又仔细脱了一遍鸡毛,再用麻油、葱、椒放到盐水里一块煮着。
只要煮熟了捞起来再切成块,便摆进盘中,到时候蘸着她调出来的麻酱一块吃,既有鸡的真味,又不失酱的风味,很是一绝。
这叫黄金鸡,还是方喻同取的名。
因为煮出来之后整只鸡都呈金黄色,滴着金灿灿的汁水,像抹了黄金似的。
阿桂还笑他掉到钱眼里去了,一个读书人给取这种俗气的名字。
却一直就这样按他的说法叫着。
做完黄金鸡,阿桂又拿着方喻同买回来的活鳜鱼做了个莲房鱼包。
便是将那莲藕去瓤截底,将腌制好的活鳜鱼块塞到莲藕的每一个小孔里,再封住放到锅里去蒸。
到时候拿出来蘸上阿桂调的三鲜汁吃,便是鲜美无比,唇齿留香。
有鸡有鱼,自然也少不了羊肉。
羊肉最贵,平日里阿桂和陈爷爷都舍不得吃,偶尔方喻同回家才摆一顿。
今日阿桂却是咬咬牙发发狠,让方喻同买了十来斤回来,打算放进砂锅里煮,到时再烫些陈爷爷种的黄芽白和莴笋片进去,吃上一口都美得很。
他最爱吃这个。
林母曾教了一个阿桂能将羊肉炖得熟软的法子,她今儿也是第一回 用。
便是要捣几颗杏仁进去,并用明火煮,说是连羊骨头都能酥烂。
刚把羊肉放到砂锅里炖起来,外头陈爷爷忽然叫他们出去。
方喻同一直看着火,不好走动。
便只有阿桂擦了手,走出灶屋,只见院子里站了个虎背熊腰的壮汉。
天气微寒,他只穿着薄薄一件茶褐色罗衫,身板很是壮实。
蓄着络腮胡子,脸上略显沧桑,两颊却是泛红,双眼瞪得牛大般打量着她,像是风尘仆仆而来。
阿桂也同样怔怔地看着他,好像与记忆里一道身影重合起来,却又不太敢相认。
“赵、赵大人?”
此人正是赵力。
他怔忡过后,哈哈大笑起来,声如洪雷:“好几年不见,小阿桂都出落成这么漂亮的小娘子了!我一时还有些不敢相信呢!”
陈爷爷在一旁自卖自夸道:“瞧瞧,我点的豆腐多养人。”
阿桂望着赵力毫不设防的笑容,也由衷笑起来,“赵大人,当真是好久不见,你怎来了嘉宁城?”
“我来嘉宁城办事。这不正巧听说了小同高中解元的大喜事,不肯定得来道喜么!”赵力笑得合不拢嘴,像自家小孩考上了解元似的,眉梢间都是骄傲得意,伸头张望起来,“小同呢?”
“在灶屋呢。”阿桂剪水双瞳如浸在一汪清潭里,蕴着笑意,“赵大人来得也巧,不如今晚留下来一块吃饭吧。”
“那自然是好,听说你的酒酿得极好,待会我可要好好尝尝!”
赵力朗声应着,快步走进灶屋。
一进去,就瞧见正烧着柴火的方喻同,不知何时他高挺的鼻尖染上了一点炉灰,却衬得他漆黑的眸子更黑,俊俏的脸颊显白。
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旋即赵力又笑起来,“小同都长这么高了!”
“诶?怎让我们解元大老爷在干烧火的事?”他走过去,想抢方喻同手里的活,“来来来,让我来!”
方喻同坐着没动,自然不可能让客人来烧火。
只是也有些意外看到他,清隽的眉眼浮起笑意,“赵大人,你怎会来嘉宁城?”
赵力笑着又说了一通,解释得更详细些。
“城主大人命我护送城主夫人回娘家喝喜酒,这不恰好听到你中了解元的消息么?我找嘉宁城当差的弟兄一打听,还真是你!哈哈,就是忙里偷闲也要来祝贺一番。”
方喻同拨弄了一下炉灶里的柴火,吊儿郎当笑道:“赵大人来了就行,可千万别送什么贺礼。像什么金条金砖的,随便送送就行。”
赵力听到一半还点点头,心道这小子不愧是读了书,终于知道讲客气了。
可之后这半句,直接把他气笑。
他反手就给方喻同的肩膀来了一巴掌,“你这小子,还是和当年一样啊!胡说八道能气人!”
都知道方喻同是开玩笑的,也没在意。
只是他又埋怨道:“小同,你不厚道啊!你给我写的信我每个字都能看懂,这以后怎么拿出去炫耀?太普通,太普通了!一点儿都不像个解元写出来的!”
方喻同无奈地抿起唇角,“还说呢,我要是跟你咬文嚼字,你看不懂的话,不得跑到嘉宁书院去揍我啊?”
“谁说的!”赵力脸一虎,忽而又小声笑道,“以后去了京城,给我同时写两封!一封我能看懂的,我就知道你们过得如何,再来一封我看不懂的,我好拿去弟兄们面前炫耀!堂堂状元郎给我写的亲笔信,多有面子!”
阿桂也一旁听得也是忍不住笑着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