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头,发现方喻同还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疑惑道,“你怎的还不睡?”
“我也想喝水。”方喻同忽然朝她手中的青釉茶杯伸出手,眼巴巴地讨要。
阿桂握紧茶杯躲开,局促道:“这茶杯我喝过的,桌上还有新的,你且用那个。”
方喻同撇了撇嘴,略显失望地拿起桌上的另一个茶杯斟了半杯热茶,忍不住嘀咕道:“我又不嫌弃你,难道你还嫌弃我不成?”
阿桂瞧这小孩又开始别扭,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不是嫌弃你,只是万一我有瘟病,你喝了我的茶水,容易也染上这病。”
“你胡说什么?”方喻同飞快反驳,拧紧眉看她,“呸呸呸,谁让你胡说这些?”
“好好好,我不该胡说,自罚一杯可行?”阿桂又斟了一杯热茶喝下,然后继续哄道,“这样可行?”
方喻同扭开头,眉眼间依旧带着恼意。
阿桂轻笑,“你不必如此紧张,那天我听赵大人也说了,这瘟病传人并不如何迅猛,若只是和病民朝夕相处两日,染上之人不过十之一二。”
只是时间久了,这瘟病侵人才会越来越厉害。
见方喻同警惕的神色放松不少,阿桂又清清嗓子说道:“不过还是要小心一些,染上瘟病的前几日没有丝毫显露,不得大意。”
方喻同神色郑重地点点头,“你放心,我省得。”
算起来,他才是真正意义上从那些病民尸体上摸爬滚打逃出来的。
方喻同有些不安地躺到了床上。
许久未睡床榻,他似乎还些不适应,辗转反侧了几下,又忽然看向坐在桌旁的阿桂,“你不来睡么?”
阿桂被他这样一问,面上忽然一热。
转过头去,她抿了口清茶润了润发紧的喉咙,轻声说道:“你先歇吧,我还不困。”
方喻同确实困了,这几日都睡得不安稳,昨儿更是一天一夜都没睡。
即使有些心神不宁,但到底还是长身体的年纪,他撑不住。
又翻了几下身,他很快便睡沉过去。
阿桂听着他绵长的呼吸声,这才摸了摸有些羞臊的脸颊,将手臂垫在桌上,再将脑袋枕在上头。
她趴在方桌上,从方才起就一直在打架的眼皮子终于能阖上。
其实哪里是不困,她头一沾到臂弯里就能马上入睡。
只是以前和方喻同挤在一个褥子里不算什么,那都是睡在地上,且条件危难,没有法子。
可现在,她若再躺上去,那便算……同床共枕。
她脸皮到底没有厚到这种程度。
即便当他是阿弟,也不行。
阿桂一只手垫着自个儿的头,另一只手贴着微微发烫的脸颊。
只当自己是想到“同床共枕”的含义,再想到这些日子都和方喻同挤在一处睡而起了羞臊之心。
旁人都道她俩是姐弟,即便亲密一些也无妨。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和他并无半点血缘关系。
等过了这段艰难困苦连命都不一定能保住的日子,再也不要和他一块睡了。
到底男女有别。
阿桂告诫着自个儿,渐渐失了意识。
……
这一觉睡得有些久。
直到白昼褪去,夜幕降临,方喻同饥肠辘辘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阿桂蜷缩着躺在地上。
他吓得猛一激灵,惺忪睡意全无,急得连鞋袜都来不及穿,直接跳下床,才发现这地上原来如此凉,刺骨的寒意仿佛在扎着脚心。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寒冷,方喻同的身子竟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他伸出指尖哆嗦着碰了碰阿桂潮红得有些不正常的脸颊。
竟滚烫得他连忙缩回了手。
第26章 重要 【二更合一】感谢订阅……
方喻同颤着声轻唤她, “阿桂……?”
阿桂纤长的睫毛如羽,并未随着他的声音抖动半下。
眼眸紧紧阖着,似是想要藏住那漂亮的琥珀色, 不叫人看见半分。
方喻同紧张得声音越发抖, 又唤道:“……阿姐?”
她最喜欢他这样喊她的。
可她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方喻同漆黑的瞳仁颤着,仿佛又到了他爹没了的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