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接过来,是红薯、土豆、芋头,沉甸甸的一小包。
陈爷爷笑着说道:“那几个不孝子不知道我还藏了这些在地窖深处!不然只怕也要被他们带走哩!”
“陈爷爷,这些我们不要,你留着自个儿吃吧,你米缸里也没剩多少米了,会挨饿的。”阿桂没有告诉陈爷爷,她和方喻同商量之后,把剩下的那些正丰村村民们送她的糙米,都留在了他的米缸里。
虽然不多,但也是她们的心意。
陈爷爷摆摆手,笑道:“我本就吃不了多少,饿几顿,洪水一冲,这辈子也就这么活够了。你们不同,都是小孩,又在长身体,还要赶路奔波,粮食你们吃,才不算浪费!”
他在笑,可阿桂和方喻同都有点儿想哭。
两人对视一眼,不用说话,却默契地知道了对方的想法。
阿桂深吸一口气,笃定地看着陈爷爷,“陈爷爷,你和我们一道走吧!”
陈爷爷想也不想,立刻摇头,“这怎么行?我会拖累你们的。”
“陈爷爷才不是拖累。”方喻同漆黑的眸子也透着坚定,有板有眼地说道,“陈爷爷,我们年纪都小,加起来也没您大,都没出过远门,更别提独自赶路。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和我们一道,肯定能让我们避开许多危险。”
陈爷爷听得一愣一愣的,打趣地看向阿桂,“你这阿弟倒是能说会道,也不知你在哪儿捡的。”
阿桂笑道:“他爹很厉害的,听说二十来岁就中了秀才,他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陈爷爷惊讶地看着方喻同,“虎父无犬子,小子你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听到他们都这样夸自个儿爹,方喻同情不自禁地挺直了小腰杆,弯起唇角,压都压不下去。
……
陈爷爷几番推却,最后还是决定和他们一同上路。
一则是拗不过阿桂和方喻同。
二则也如方喻同所说,让他们两个小娃娃独自赶路,他实在不放心。
他好歹年轻时候也是出过几回远门的,有他在,至少不会迷路,夜里也知晓如何避开那些豺狼虎豹。
再则,这世道,最可怕的是人心。
两个小娃娃能分辨什么是非对错,好人坏人,陈爷爷也担心他们俩半路被人拐走。
商议过后,陈爷爷便开始收拾家中的东西。
他让阿桂和方喻同帮着一块收拾,觉着有用的,便都带走。
天灾人祸,家不成家。
陈爷爷喟叹一声,也不知他还是否能落叶归根。
阿桂得了陈爷爷的首肯,在他家翻找了一圈,才发现大多数有用的,都已经被带走了。
她只收了早上给方喻同缝鞋的针线团,还有昨儿他们盖的那床破旧衾被。
方喻同背了个破破烂烂的竹筐过来,里头乱七八糟地放了些破烂,阿桂也没瞧太仔细。
陈爷爷则把他的全部家当都打包起来,装在暗褐色包袱里,背在背上。
一老两小,就这么冒着濛濛细雨,离开了南马村。
连着这么多日的雨,路越发泥泞不堪,很不好走。
陈爷爷本就腿脚不便,拄着拐杖,即便方喻同和阿桂扶着他,步履仍旧踉跄。
原本阿桂和方喻同再走快些,便能在一两日间追上南马村的大队伍,毕竟他们只提前一天出发,而且大队伍肯定比他们走得慢。
却因为陈爷爷,不得不放慢步伐。
一两日过去,阿桂她们倒是路过了不少南马村众人留下的痕迹,比如火堆和脚印。
明明就在前边,却就是追不上。
幸好这一带地势平坦,不用翻山路。
但雨一直下,光是白天夜里寻找能歇歇脚的地儿,就把他们难得够呛。
正是晌午,阿桂他们在大路旁的一棵树下避雨,啃着地瓜干歇脚。
今日又下了大半日的雨,这会儿正是雨下得最大的时候,他们便索性停下来填填肚子。
陈爷爷唉声叹气,愧疚地拄着拐杖看雨,“是我拖累了你们,不然早该赶上你二叔二婶他们了。”
阿桂小脸认真,浓密长睫沾了雨丝,却仍旧卷翘,“陈爷爷,您别这样说,若不是您教了我们许多,只怕我俩走不到这儿来。”
之前是懵懵懂懂跟着大队伍走。
单独赶路,才知道要注意的事儿那么多。
比如遇到林子时,最好不要从中间穿,不然容易迷路。
再比如过碎石地时要用树枝先探探每个石块是否稳固。
方喻同也点头劝道:“陈爷爷,多亏了您,我才知道这雨天赶路还有这么多门道。”
陈爷爷笑了笑,眼角褶皱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