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桂了然,将方喻同拉开,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刘叔似是松了一口气,理了理衣袖,匆匆离开。
方喻同叼着杂草的腮帮子鼓鼓的,生气道:“刘叔为何要骗我?”
阿桂微微蹙起眉尖,有些意外地看着方喻同。
原来他是真不懂。
刘叔不是没空,只是觉得他们肯定讨不回银子,不想白跑一趟。
虽有同村的情分,但在这食不果腹的困难时节,情分不能当饭吃。
阿桂打量着方喻同还未张开的清俊眉眼,心中略有思量。
看来方秀才的日子虽困难清苦,却还是一直宠着护着这小孩。
说好听些,这小孩仍有着一颗赤子之心,不懂人情世故。
说难听些……
那便是幼稚。
如同三岁稚子。
阿桂越发理解方秀才临终时的神情言语,又想起她爹,眼眶渐渐泛了酸。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咬咬牙道:“回去收拾东西,我带你一起逃!毕竟……我是你娘,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我才不要你当我娘!”方喻同仍叼着那杂草,不屑地扭开头。
阿桂无奈地盯着他的后脑勺,正想着该怎么哄这不听话的死小孩。
他忽然又回头,漆黑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不知从哪学来的这一套,叼着杂草,昂着下巴吊儿郎当看她。
“喂,你这么好看,不如给我当媳妇儿吧!我不会亏待你——”
一个“的”字湮没在他口中,取而代之的,是“啪”一下的清脆巴掌声。
前方,濛濛细雨,又开始飘。
第5章 等我 草中英,寒炉烹。
轻盈的雨丝落在方喻同细碎的额发上。
他捂着脸,漆黑的眼眸瞪圆,当场懵住。
阿桂看到他指缝间的脸颊肉迅速泛起红印,别过头,攥着袖口轻斥道:“不许说这种浑话。”
方喻同扁扁嘴,欲言又止,缀在阿桂身后似霜打了的茄子,捂着耷拉的脸。
他这模样,阿桂见怪不怪。
南马村那些欠收拾的小孩被教训过之后都这样。
只是好像又听到他在身后喃喃着。
似乎在说什么大胖小胖都有媳妇儿,偏偏就他没有。
阿桂回头看他时,他又不说话了,叼着杂草扭过头,像是在生她的气。
冒着小雨回到方家,阿桂躲在檐下,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收拾些干粮细软,我带你去南马村。从我家退了聘银,我便不管你了。”
他不想她当他后娘,她也正好不想摊上他这个麻烦。
之后最好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方喻同撇了撇嘴,从方秀才那屋里拎出几个小布包,塞到阿桂怀里。
阿桂一一打开,只有几个快熟透了的橘子、一小包剥了壳的花生米,一袋细长的粟米,还有一把颗粒饱满的玉米。
看方喻同那模样,除了这些,也摸不出旁的了。
阿桂叹了口气,将小布包重新系紧,全部塞到方家最后一床干净的褥子中间,再把褥子仔细叠好,用麻绳绑到背上。
再没什么好收拾的,两人又重新冒着小雨往村口的方向去。
方喻同走在她后面,一直郁闷地别着脸。
红红的五指印,火辣辣地印在颊边。
阿桂见他这样,愧疚地咬了咬唇角。
她也没想到他的脸蛋儿这么嫩,明明她力气用得不大……
村口。
须发皆白的老村长正拄着拐杖站在老槐树下,许多村民围在他身旁,正商量着什么。
这棵老槐树已守护着正丰村上百年了,树冠茂密葱茏,挡住了大部分的绵绵细雨。
老村长咳了一声,正色道:“那便这样决定了,大伙儿一块走,路上有个照应!没收拾东西的都赶紧回去收拾收!一个时辰后咱们就从村口出发!”
洪水不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