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只是盯着她看, 过了许久才轻笑了一声:“傅夫人?平身。”
虽然马车内部空间足够大, 但是在内里祝宁婵依旧只能弯着腰, 这个姿势又累又不美观, 最后她干脆蹲了下来。
皇帝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开了口:“傅夫人不若坐过来。”
祝宁婵衡量了一下距离, 要是她真的坐过去那两个人距离简直有些太近了, 远远超出了男女之间可以接受的安全范围,所以她摇了摇头:“只是不知皇上召见民妇可有什么吩咐?”
傅成和还没能给她挣来一个诰命,所以算不得臣妇。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然后皇帝才开了口:“傅夫人可是对朕心存怨怼,可有背地里骂过朕以势欺人,强行破坏了你的好姻缘。”
女人抬眼飞速的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种类似于看白痴的表情, 只是转瞬即逝,快到让男人以为自己兴许是眼花了。女人仍旧是柔顺的低垂着头, 然后应道:“民妇不敢。”
皇帝扯起唇角, 俊秀的面庞竟然透漏出了一丝丝的邪气:“你的确不敢, 要知道本朝公主的夫君可是没有一个纳妾的, 朕没下旨让傅卿休了你, 你应当感恩戴德。”
“……”祝宁婵低垂着脸,嘴角都在控制不住的抽搐, 妈的这是什么臭小孩,年纪轻轻不说人话, 勉强抑制住了想要锤爆对方狗头的冲动, 她扯起一抹假笑:“皇上说的对,民妇能与公主共侍一夫,无比荣耀。”
女人其实本来可以将自己的表情管理的滴水不漏,但是她没有。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没有怨怼之情才可怕,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哪个女人能欣然接受自己的夫君身边被强硬塞了另个女人?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成。
皇帝似乎是对于女人鲜活而又灵动的表情取悦了,神情看起来比平时高兴了几分:“朕听傅卿提起过,说他与你是少时夫妻,感情十分深厚。”
祝宁婵其实不太想搭理他,身为皇帝私下里召见大臣的妻子本来就是不合时宜,这会儿竟然还想和她聊一聊感情经历?
见女人沉默,皇帝却丝毫没被扰了兴致,也不在意对方没有回应:“朕着实是被傅卿对你的深情所感动,加上公主也帮着傅卿说话,这才赐你平妻之位。”
“谢主隆恩。”祝宁婵整个跪拜了下去。
“傅夫人温婉贤惠,又识大体,很好。”男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还没等祝宁婵去细细思索这话语背后的深意,对方就下了驱逐令,她也利落的转身下了这马车,在道边恭送马车远去,吃了一嘴的灰。
等到再次坐上孙家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回走的时候,女人才理清了来龙去脉,她到孙府的时候已经是晌午,傅成和和六公主天还没怎么放亮的时候就入了宫,这个小皇帝的确有可能在见过二人之后不知为何也到了孙府。她猜测,没准这皇帝还亲眼目睹了她被众位夫人奚落的场景,这就能解释了为何她在孙府感觉到一直有人在暗中盯视。
如若真的是皇帝……那就有意思了。
一双素白的手撩起了身边的小帘子,祝宁婵顺着车窗看向外面,此时马车已经出了刚刚那条清净的街,外面小摊小贩热闹的紧。
青芜顺着她的目光也向外望了望,却没看到何事如此有意思,竟然让自家夫人一直翘着嘴角。
等到她返回傅府的时候,路过小花园正好遇到了在那里散步的雅卉,对方见她经过就脸色不善的迎了上来。被人拦住了去路,祝宁婵便轻轻福了福身:“公主金安。”
在她低头的时候,正好让对方开到了她脑袋上的那朵花儿。
“跪下。”雅卉冷着一张脸,开了口。
见女人愕然的抬头看向她,似是不知自己何处错了,她心头更气,本就因为早上对方装模作样不想敬茶的事情憋着一口气,方才回府丫鬟还过来告状,说女人掐了她的一朵花儿。
掐了就算了,还如此大喇喇的戴在头上出去招人眼,想到这里,她冷笑:“我说让你跪下!怎么?是我这个嫡妻的身份说不得这句话,还是公主的身份说不得这句话?”
“是。”祝宁婵没有多做挣扎,跪了下去,膝盖下是硬邦邦又硌人的鹅卵石,滋味一时间很是酸爽。
她这般柔顺听话不但没有让雅卉的怒气消下去半分,反而更加高涨了一些,女人认定了她这是装模作样扮清高,可是偏偏傅成和就好这一口。
“贱人!”雅卉越想越生气,伸出手将对方发髻上的花朵打落在地,因为用力过猛,还扯出了一缕青丝。
散落的头发让地上跪着的女人看起来愈发的狼狈。
稍稍发泄出了一点火气,雅卉头脑就恢复了清明,她知道自己现在还不能对女人怎么样,不说傅成和的态度,就说皇帝刚刚为了她将大臣的发妻贬为平妻就饱受诟病,所以她不能让女人在短期内出事,那样只会引来朝中言官的大肆谏言。
此时还有一些仆从远远的看过来,所以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起吧。”
“是。”祝宁婵伸出手,青芜急忙也起身上前将女人搀扶起来,可是兴许是膝盖太疼,女人一歪又跌坐在了地上。就在这时,从廊下传来一声怒喝:“你们在做什么?!”
只见傅成和穿着藏青色的家居长袍,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
“夫君……”雅卉呆愣住,想要解释。
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现在是怎样一副景象,看着另一头委屈巴巴坐在地上的祝宁婵,加上对方看他过来那突然晶亮了一下又暗淡下去的美眸,傅成和只觉得胸口怒意升腾。
“这是怎么回事?”虽然生气,但是男人好歹还算顾忌着雅卉是公主的身份,强忍着怒气指着地上的人质问。
“不过就是……”祝宁婵示意青芜将她拉起,她勉强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髻,苍白着脸扯起一抹笑:“老爷,不过就是我没走稳摔了一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