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不在了,留下的回忆,都是刀,音容笑貌、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每想起一次,就往心头戳一刀,戳得鲜血淋漓也不罢休。
婚礼举办了三日,言玉南留了三日,准备离开,同凤涟道别的时候,还是遇上了跟凤涟说话的凤吾,还有……申屠渊。
言玉南猛然见到这两个人有些愣神。
彼此都愣了一下,申屠渊先反应过来:“玉灵?我还说要去找你呢,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你找我做什么?”言玉南淡淡反问,他知道路凡给申屠渊说的要求,可他不想答应。
申屠渊道:“路凡让我等她的转世,然后交予你,可是这百年来找不到她也找不到你,现在既然遇见了,不如我同你说一声,然后你自己找如何?”
闻言,言玉南笑出声:“那你这承诺够水的,答应了别人的事还能转给别人的?”
“此言差矣,她是要与你相恋,这种两个人的事,你让我如何参与其中啊?不合适不是?”申屠渊用一种揶揄的语气说。
“不合适你当时就不该答应。”言玉南冷冷看他一眼,转向凤涟,“凤涟,我走了,你保重……凤吾也是,想来路凡应当快转世了,你也不用太难过。”
凤吾举着茶盏吹了吹,喝了口茶:“玉灵啊,一百年了,你还是原来那个决定吗?”
言玉南缓缓抬眼:“……是,我不想见她。”
“哪怕她有可能死在外头?”凤吾抬起凤眼,“这申屠渊一看就不靠谱,凡凡交付后事给他,他都能直接找你转手,你真的放心?”
“……那与我何干?”言玉南顿了顿,道。
凤吾放下杯子:“既然与你无关,那就将珠子还来吧,我会找到凡凡,然后接她回到蛮荒之地,有这个珠子,她会比较容易重新融入蛮荒之地。”
闻言,言玉南皱起眉头:“她转世后不过一个小孩儿,你让她想起曾经打打杀杀的记忆?”
“这世道,没有这些记忆,她很快就会死,蛮荒之地养不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儿,人间都不一定养得了,何况那样的地方。”凤吾语气不紧不慢地说,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言玉南捏住珠子,想着里面那些不该存在的记忆,只好说:“里面有路凡交代我不能传出去的记忆,以防万一,我回去将属于蛮荒之地的记忆分出来,抹掉关于我的部分,再送去给你如何?”
凤吾听罢,眉眼一弯:“可以,我在蛮荒之地等你来。”
不知道凤吾在打什么主意,言玉南也懒得想,应下后就转身离开,不想再跟这个女儿控打交道。
等言玉南离开凤族,申屠渊收起脸上的赖皮笑容,又是冷漠淡然的模样:“方才那么说,真的能让他改变主意?”
凤吾转了转杯盖,轻笑:“能不能的,得看他是神是魔。”
一念成神,一念成魔。
言玉南怎么选,得到眼前才知道。
回去的路上言玉南怎么想怎么不对,便问纪灯:“申屠渊是那样的人吗?”
纪灯愣住,随后想了想,摇头:“有点不像,传闻太微仙尊为人清冷矜贵,方才那人……太无赖了些。”
“呵——”言玉南嗤笑,“这是给我下套呢……”
可是这个套,他进不进……都是在为难自己。
进了,等于承认他心中有路凡;没进,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真是好计谋,逼得他进退两难。
若他本是无心无情的魔,大可看着路凡死,可他……
莫名做不到。
回到人间,言玉南路过一条河,听见微弱的哭声,他知道,凤吾给他的选择……来了。
纪灯听见声音,低头看了一眼:“咦?有个小孩儿。”
说是小孩儿,其实不过是个刚生下来的婴孩儿,巴掌大,浑身青紫,小棉被上沾着血迹,看起来像刚生下来就被丢掉了。
刚出生的小孩儿都难看,尤其那么小的孩子,跟湿毛小老鼠似的。
言玉南站在云端看着那孩子哭了许久,听着那孩子哭声一点点弱下去,眼看着就要断气了,终是没忍住飞下去拦住那个木盆。
纪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人瞬间飞过去,怔愣喊道:“主子——”
随后,就看到他家主子拦下那个木盆也没什么动作,就是盯着那个气息愈发弱的婴孩儿。
“主子……”纪灯走到言玉南身边,低头看了一眼哭得出气多进气少的婴孩儿,蹲下来,戳戳她的脸,“啊,她快死了主子。”
言玉南盯着她看,许久,还是蹲下来,解开小棉被,第一眼就看到婴孩儿右手手腕上的一颗红痣,像红豆那么大,红得像血……
那是路凡曾经坠着珠子的位置……
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记得过去呢?
“哎……”言玉南伸了伸手,看着孩子快哭断了气,想抱抱,但是碰到孩子柔软的骨骼,瞬间怂了,收回手,“纪灯你来,抱她回去!”
纪灯目瞪口呆:“啊?不是,主子……我没抱过小孩儿啊!这样的……抱起来会死吧?”
两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都惊慌失措——没养过孩子啊!
言玉南稍微冷静了一下,想起曾经他接路凡回玉灵仙境的时候,他是画了个水球将人牵回去的,当即照葫芦画瓢,画了个水球裹住木盆,四舍五入……算抱起来了叭?
可是孩子还在哭,纪灯被她哭得脑仁疼:“主子,她怎么还哭啊?不会哭死吧?”
“你嘴里除了死不会说话了吗?”言玉南一个爆栗砸纪灯头上,可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哄小孩儿啊!
纪灯委屈屈:“可是她的魂火很弱了,本来就是脆弱到不该转世的灵魂,也活不到三十岁,再这么哭,不过是提早去地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