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的流民涌入,原来的土地分配制度就有些不够用了,需要增加更多的就业机会和赚钱的行业。
而先前为了筑城导致海州城外的几座山都被过度开采,哪怕后来方靖远强制要求砍伐树木必须经过批复,而且要砍一棵树种十棵树苗,然后又让工程学院那边,将砖窑开了出来,尽可能地用砖窑烧出来的砖瓦盖房,减少木料的消耗和对山林的破坏。
尽管如此,造林的速度也赶不上毁林的速度,所以这位宁道长的作用就格外重要。
她不但可以稳定人心,而且能够吸引信众。道教本来就是中华几千年最具生命力的本土教派,在民间的威信极高,她说滥砍滥伐会触怒山神,折损福报,比方靖远下的禁令还要管用。更何况她本人形象极佳,又有一手好医术,赠药行医,广结善缘,才不过短短数月时间,就让城中不少百姓称她为活观音。
嗯,对于观音在佛道两家都如此吃得开受欢迎,方靖远也表示十分敬佩。
他这一日放下了其他的事,先让人送钱太医回医学院去休息后,就留在山中跟着宁婵媛一起种药,看她如何分田起垄,如何饮水浇灌,如何育苗种药,兴致勃勃的问了不少问题。
宁婵媛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后来见他果真如钱太医所说的那般平易近人,毫无官架子,甚至都会自己亲手拿起锄头锄地,让她在意外之余,倒也松了口气。
总算,没选错落脚的地方。
“咦,你方才往地里洒的那些,是肥料吗?”方靖远看到她将一带黄色的粉末加水拌匀,小心地洒在药田里,便好奇地问了句,见她面露迟疑,又赶紧补充了道:“若是你的独家配方,不说也无妨,我只是随口问问,并无他意。”
宁婵媛只是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地说道:“这些是我炼丹的药渣,我师父曾经说过,以药养药,这些药渣虽然未能炼成丹药,但本身的药性仍在,正如花叶落地归根,化作春泥更护花,想来也是因为如此,我种的药草才会比原本那些野生的药草更好一些。”
“药渣?”方靖远先是一怔,继而回想一下道家那炼丹术里什么都敢放的本事,当初火药不就是他们给炼出来的吗?那如今炼丹时再炼出点肥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他立刻开始发动脑筋,想想现在可用的肥料。
“不知宁道长可否给我一些药渣,我回去实验一下,看能不能配出可以推广到普通农田用的肥料。眼下我们虽有榨油剩下的饼渣做肥料,但今年需要开垦的荒地太多,肥料供不应求,所以还得多想点办法啊!”
为了这肥料,方靖远才是操碎了心。
海州城重新规划建新城的时候,方靖远除了做好整个城市的下水道攻城和排污净化系统,避免污染了近海,影响到海产收获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修建了公厕。
起初魏胜等人对他这一决策十分不解,路要修的宽一点,方便以后马车进出,他们能理解,可这原本都是在各家私房内的污秽之事,就算有马桶也会带来很多问题的事情,居然还要官家出面,每条街都统一修建公厕,还连着后面的化粪池和水渠都跟着修好,就让他们很难理解。
后来他们才知道,昔日被他们敬而远之的东西,原来还是农家必不可少的宝物。尤其是海州城外的许多荒地,重新开荒时,用的肥料都不少,而且大量的流民加入,去年新开的荒地竟然一举超过了海州历年来在册登基的田亩数量。
而后这一年的收成,也比原来多了近三成。虽说其中也有风调雨顺兵祸未及的缘故,但这肥料的功劳绝对不少。
眼看着今年的春耕开始,而海州的荒地已经开垦的差不多,开始向外扩张之余,方靖远也开始考虑立体种植和深耕细作,挖掘土地的最大产值。
毕竟,人只有这么多人,地只有这么些地,若是一味扩张,超出了海州军的控制范围,就算种出来的粮食,也分分钟会被徐州的金兵和其他州县给收割了,只有在自己控制内的地盘上,种出来的收获才是自己的。
后世的华夏能够以占据世界耕地面积不足7的耕地养活22的人口,靠的是杂交水稻和小麦,亩产比现在高出数倍,方靖远没学过这方面的知识,也研究不出来,只能借了辛弃疾的商队远洋时搜集下高产粮食作物的种子,为以后做储备,而现在也只能靠选种育苗和施肥精耕细作来增加产量。
所以,宁婵媛这里的道家“化肥”配方,简直来的太及时了。
宁婵媛没想到他居然对药渣都感兴趣,先是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了。
“其实这个药方我一直也没炼出成品来,只是在平时炼药之余偶尔做了些,混在一起,也记不大清具体的配方,若有不是之处,还请使君见谅。”
“无妨无妨,我也是尝试一下,这百草生长之理相通,想必肥料也有相通之处,不论如何,我先替海州的百姓谢过宁道长了。”
方靖远乐呵呵地拿了一包“药渣”回去,引得府衙内院的人纷纷侧目不已。
平日里虽说不是十分讲究穿着打扮的使君,十分的讲究干净,衣衫从来都是整洁如新,他们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浑身泥水污渍地回来,脸上除了汗渍以外,还有不少沾染上的草汁和泥土,弄得好端端一个神仙般的人物坠入凡尘,让大家看着都觉得心疼。
“方波,赶紧下个帖子给海清寺的心智主持,请他过府一叙。”方靖远乐滋滋地直奔自己的“实验室”,从府衙搬到内院相连的“方府”后,他干脆建了一个大大的“实验室”,跟书房占了一整个院子,专门用来做这些危险的实验之用,免得万一误操作时,连累的书房。
他现在的书房,只能算半个书房,原本收集的书大多都让人搬去了府衙和云台书院,而这里是他现学现卖贯通古今名著的地方。
“对了,记得告诉心智大师,我是请他过来炼丹的!让他有丹方和材料也带着,别落下了!”
方波刚要出门,听他喊了这么一句,脚下一个踉跄,就差点摔趴下了。
他这位老爷啊,先前就撵走了一位主持,现在的这位主持拿着大宋皇帝亲签的文牒上任,倒是没受到任何刁难,非但如此,方靖远见过这位心智大师一次后,两人还聊得十分投机,一来一往竟成了朋友,只是其他人都不知道,唯有方波知道的是,每次老爷请心智大师来,都打着让人破戒的主意,着实有些不敬佛门,可偏偏主持愿意来,看着还十分乐意的模样,他也只能将满腹牢骚闷在肚子里,谁也不敢说。
心智大师赶到的时候,已近黄昏时分,风风火火地一进内院,就直奔方靖远的实验室而去。
“使君今日要炼什么丹?可要贫僧襄助?”
别看他是个和尚,不光知晓道家的炼丹,还有些独门秘方,是当年在灵隐寺不外传的秘技,也是来了海州,跟方靖远“论禅”时不小心走漏了口风,原以为会让人惊诧意外,可没想到真正震惊受到惊吓的人却是他自己。
方靖远的实验室里有一整套炼丹设备,居然还不是丹炉,而是比丹炉更加先进的琉璃器皿,能够清楚地看到所有药材和配料熔炼的过程,实时调整温度和添加辅料,于炼丹的精度和成功率上提高了何止一成。
只可惜这些设备造价太高,也太过罕见,方靖远好容易才配齐了一套,自然不肯割爱给大和尚。
心智就算再羡慕,也只能忍着,每次等到方靖远要“开炉”做实验的时候,就赶过来凑一手,所以平日里搜集了不少丹方和材料,就等着方靖远的召唤,连每日早晚课后,都要念叨上一番。
今日终于如愿以偿,可没想到一进实验室,就被里面的臭气熏得差点一跟头倒翻出去。
“方元泽你这是在捣鼓什么东西!竟如此之臭!快排气!排气扇呢?”
方波急忙拉动排气扇,将实验室里的臭气扇出去,乍一闻到那臭味,他也差点摔倒,可这实验室的“排气扇”完全靠手拉动齿轮转动风扇叶,他也只能一手捏着鼻子,一只手拉动风扇排臭。
等心智大师回过神来,再定睛一看,只见方靖远穿着一身白袍,头上居然带了个形状古怪的头盔,将眼耳口鼻全都遮住,奇丑无比,可他用脚趾头都能猜到,这东西肯定是为了防臭的。
他自己做好了防臭准备,却弄出了如此奇臭无比的东西,简直就是在坑人呐!
方靖远却不以为意,随手从旁边拿出了另一个防毒面具递给他,声音从头盔里穿出来变得格外古怪,“你也戴上,等会做的实验或许会更臭。”
心智目瞪口呆,“我不做行不行?改日再来?”
方靖远冷笑一声,“错过今日,你就甭想再来了。不是佛都曰过,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还不算地狱呢,都不敢来?”
“敢是敢,我只怕你搞的这东西,比地狱还可怕呢!”心智长叹一声,接过头盔,无奈地说道:“没办法,谁让我欠了你的呢?要做什么,你说吧,东西我都带来了!”
方靖远得意地一挥手,“都拿进来,今天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方波,门关好了,你让人在外面拉排气扇就行,不用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