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原本对武学并未报太高的期望,可第一次开学测落得如此惨烈的结果,几乎让宗学生颜面扫地,他这个上舍的舍长也着实被打了脸,无颜留下再看。
“扬威!”
“维扬!”剩下的结局几乎没有什么悬念,武学生们抬不动老牛,倒是举起岳璃一点儿也不费劲,她起初躲避了一下,却被方靖远拦住,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霍千钧带人抬起来扔上半空,大呼小叫地庆祝这次“胜利”。
她起初有些不自在,但很快就融入他们的欢乐之中,放下了所有的顾忌时,笑得格外畅快。
“看来,你的眼光不错。”赵士程赞许地看着和武学生们“打成一片”的岳璃,“或许本朝还能再出个穆桂英或梁红玉……”
“不,岳璃会比她们更强。”方靖远毫不掩饰欣赏之意,坦然说道:“因为她无需靠夫婿提携帮助,单凭自己,就能获得同僚信服尊重,以后一定能取得更亮眼的战绩,完成她父祖一辈未了的心愿。”
“但愿如此!”靖康之难中,损失最惨烈的莫过于宗室中人,上至皇帝,下至帝姬贵女,昔日的天潢贵胄零落成泥,惨遭蹂躏,活得比死还难,纵使逃过一劫如赵士程,亦心有戚戚,只恨自身无能,无力回天,如今看到在方靖远奇诡的测试之下,竟激起原本死水一潭的武学和宗学学生们的热情和抱负,怎能不让他心生感慨。
“若有那一日,便是已入黄泉,也望君相告。”
“不用等那么久,有他们在,不光是我,你也一定能看到的。”方靖远忽然想起陆游那首让无数学生从小学起就开始背诵默写的《示儿》,“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原来不止是陆游,这个时代的许多人,都有着同样的愿望。
他这只蝴蝶,已经扇动翅膀,将历史的进程改变,但悲不见九州同的结局,或许也可以从这里开始改变。
想当初他在21世纪时,有家财团投资清明上河图复原实景后,同步做出游戏a,掀起了一阵大宋风潮,一时间从微博到朋友圈,到处有人晒游戏截图或大宋文史研究,光是为南宋到底是不是技术进步民富兵弱导致灭亡,随便一个话题就能轻轻松松掐出几百上千楼来。
历史从来是胜利者书写的,后人无从得知当时的真正情况,只能从史料和文物中去寻找佐证,是是非非依然各有各的看法。
而当他来到这个时代,从一开始的改变,发现这里已经成为自己已知历史的平行时空后,有些失落,但更多是的兴奋和期盼。
但凡了解南宋那段历史的国人,哪个不悲愤抑郁,哪个不感慨伤怀,多少英雄埋骨无定河,多少壮志难酬沉沙折戟,明明有着当时世界领先的技术和知识,却一次次满怀屈辱地败在铁蹄之下,眼睁睁看着从世界之巅跌落蛮荒之地。
若能有机会改变这一切,纵死无悔。
只不过,现实和理想的差距,远比方靖远想象的要大,大很多。
后世都知道四大发明在宋代都已臻完善,甚至开始出口海外,正是有了指南针和火药的传播,航海术才能让欧洲的科技得到飞跃进步,而造纸术和印刷术,则是文明和知识的传播基础,有了这些,科技和文明之光,才能得到发扬。
由于历史基础薄弱,方靖远对此只知道大致情况,直到亲身体验,才发现,发明和传播,发现和推广之间的距离,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比如活字印刷术,北宋杭州印工毕昇发明的,可到了南宋这会儿,方靖远依然没看到几处用的,好容易逮到个黑作坊里的活字印刷,还是个半成品,让他心都凉了半截去,只好把其中的关键和重要性跟陆游说了之后,拜托给他去找毕昇后人再进一步研究活字印刷,推广这项技术。此事关系到无数读书人的福祉,陆游自是义不容辞,却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成的。
再加上火药一事,让方靖远更加清楚地看到,哪怕北宋时的《武经总要》里已经记载了七八种床子弩,十多种火炮和火球火鹞火箭等十几种火器,将作监的八作司里还有专门的火药作来负责火药和火器制作,可真正运用在战场上的次数却寥寥无几。
然而就算他已经拿出了一些东西,火药作在汴京被毁之后,已不复存在,那些熟练的匠人和成熟的配方全都被毁,临安的空匠坊里,一切都得从头来过。
他能感觉到,赵昚在努力地争取权力,可原本那些已经用钱“买”到一时安宁的人并不希望也不敢再挑起战事,眼下双方的较量,就要看谁能争取到更多的支持。
他已经在无意中争取到赵士程的支持,宗室中人能有一个站出来,就会有第二个。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就算那些怕死的求和派,也逃不过一个利字。
茶砖的金花发酵法本该在一百多年前就出现,只是还没流传开,他借赵士程的手推一把,从江南到草原的商道打开,换得羊马来,就能开出一条新路子。
唉,好端端的科研人员,愣是被逼去做生意……方靖远叹息一声,开始想念辛弃疾。
辛大佬……的捷报随着他的前进,简直跟雪花一样朝着临安城飞来,不光是他,连朝中的文武百官,皇帝,太上皇,统统都被震得说不出话了。
对此,方靖远不得不说,真正牛叉的古人,就算现代人开了挂那也是比不上的,正如大宋的辛弃疾,大明的王阳明,那都是几百年不遇的牛人,文武双全不说,干什么都能拿得起放得下,简直就是人形金手指。
辛弃疾出发的时候,领的明旨是巡察,剿匪,类似于兼职巡察御史,官职虽然只有七品,但带着皇帝的手谕,也算是钦差大臣,有先斩后奏之权,为得就是能让他顺利接回岳家人来。
可谁能想到,这只是名义上为了方便他行事的差事,他竟然也能顺手顺路就做得风生水起,兢兢业业,轰轰烈烈……简直吓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大宋朝的匪患之多,已经到了官兵军民都已经习以为常的地步。
且不说大家最熟悉的水浒一百零八将,光是江南的匪患,都不能说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是层出不穷屡缴不绝,岳飞打过杨幺,水浒群雄征过方腊,这还是影响巨大占山为王不说还进攻县府,动摇朝廷统治的,才会引来官兵剿匪。
那些小打小闹拦路打劫拦河收费的,就连官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导致行商成本和风险居高不下,就算请了镖局镖师也得交过路费,寻常百姓更是叫苦不迭甚至被逼入伙。
嗯,水浒中许多人都是典型案例。
这些水匪山贼,很多都与官府中人勾结,深谙敌进我退之道,故而剿之不灭,死灰复燃之事屡见不鲜。
本来辛弃疾只当自己要防备的是上面下来的人,避免他们拦路阻截,坏了皇帝的计划。所以他才拿着巡察钦差的手谕,便宜行事。可没想到,上面的阻截还没到,看着他车马鲜明当成肥羊的劫匪就直接撞上来了。
要知道,当初赵昚之所以选择辛弃疾而不是方靖远去传旨接人,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小方考官确实太菜,武力值太低,出门遇匪简直就是送菜的份。
而辛弃疾能够带着几十人就闯入金兵万人大营不说,从里面抓出叛徒,还能突破重重围追堵截,奔袭千里南下归宋,这本事,有一说一,别说是当世,就算前后百年间,也没几个能做到的。
可他再勇猛,也是“归正人”,赵构有心结不想用,宰相们有顾忌不敢用,若不是方靖远的到来改变了赵昚的主意,历史中的他就一年年地充当南宋朝廷的“灭火器”,哪里有难哪里去,遇匪不绝找幼安。
南归十八年,辛幼安被调动十六次,“召而来,麾而去”,“聚散匆匆不偶然,两年历遍楚山川”,越是能干,就越是被频繁调动,一生之中,不是被调任,就是走在调任的路上……直到他生命的最后时刻,正是去赴任北伐的路上。
而这一次,在朝堂大佬们猝不及防的时候,就接到了一连串发来的捷报。
“xx江匪巢被剿,擒敌三百余人,匪首当场授首,余者交由县衙关押待决。”
“xx山贼寇扫荡,杀敌一百余人,斩首三十余……”
“剿灭xx山寨,俘获匪寇五百余人,救得人质若干……”
……
看路线,就知道这本是辛大佬南下的必经之路,估摸是心情好,想着速战速决,这一路过去,雷厉风行,逢山清山匪,遇水剿水贼,一点儿都没漏下,所过之处,当真如篦子过境,筛得一点儿不剩。
方靖远算是知道辛大佬为何那么有钱,一出手就是御街黄金地段的茶肆酒楼商铺一扫光,这祖上留下来的基业不说,这剿匪的战利品,可是实打实的都进了他的手里。
有钱,才能养得起精兵,有精兵强将,才能打得了胜仗,赢得更多战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