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救……小时候的我？”

林槐沉默了。

模糊的记忆与影像碎片由脑海深处纷至沓来。他再次看见了自己曾在首次使用梦境能力、陷入昏迷之中后、所捕捉到的来自于自己一生命运开端之时的场景。

昏暗的房间里, 那个纤秀的小男孩坐在破报纸堆上, 面无表情地转着铅笔。

房间外, 是父母的争吵声。

他坐在那里, 就这样转着铅笔，一下，又一下，又一下……

他拒绝接受这个世界, 拒绝承认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这个家庭，这个房间……

格格不入。

林槐：“……其实。”

“嗯？”

“其实小时候的我也不需要被拯救。”林槐道, “我好像天生脑子就不太正常，能感受到的感情、会拥有的情绪，也不太正常。”

“我不会感觉到、也没有感受过被父母贬低、被他们抛弃的悲哀。我也不会产生那种‘要努力讨好他们才能获得爱和承认’的感受。我好像天生就缺乏这样的共情能力, 只专注于自己。从不内省、只会秉持着自己的想法去打击别人，一直是我的特长。”他说，“所以你全然不必……”

“但是我还是会想要去。”

“这没有意义。”

“我之前看过几篇论文，上面说，一个人过去的经历决定了未来的性格，任何过去经历的改变，都会导致你后来所遇见的那个人发生千差万别的变化。不同平行时空里的不同选择下的一个人，本质上都会是不同的人。就像是——假如我真的能改变你受到创伤的过去，我在这一刻所遇见的你，或许就不会是现在我所遇见的你。但是——”

“如果一个人爱现在的你, 他也不会愿意过去的你受到任何伤害，即使这对于你而言不是伤害，而是一种似是而非的可能。就算阻止你受到伤害的后果是改变现在的时间线，让你不再爱他，那个人也会毅然决然地选择让你不去承受痛苦。”

“当然，这只是一种假设，也和我们现在所面对的问题没有直接关系。”楚天舒似乎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即使你说你不需要拯救，真正爱你的人也会想要去救你，这不是理性，而是本能。”

“因为没有感同身受，他甚至会用最大的猜测去感受你可能遭受的所有痛苦，即使你没有遭遇过。他也会因为你，而去拥抱每一个和你有着相似经历的孩子。这不是出于对爱人的讨好，而是因为自己所爱的人，而爱上了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所谓的小爱变大爱……ok，不废话了，我准备好了。”

林槐蹲下身来看他，他的睫毛颤巍巍的：“如果你现在是人的话，说这种废话的样子，应该还挺帅的吧？”

“如果我现在是人类的话，我会想要亲吻你一下。可惜现在不是。”楚天舒吹了一声口哨，“那就算了。”

“不用算了。”林槐说，“你可以选择……攒着。”

楚天舒在意识离开前，最后对他笑了笑。

“是吗？”他眨了眨右眼，“如果把从进这个副本开始，每次想要吻你的时刻都攒起来的话。那会是很大的一笔储蓄哦。”

狗身软软地倒在了林槐的怀里，林槐知道，楚天舒的意识已经潜入了那栋202中。

他抱着对方，沉默了一下，戳了戳那张狗脸。

“笨蛋，”他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楚天舒离开后，时间变得很漫长。在秒针第三十二次路过“1”后，林槐终于看见了缓缓浮现在墙壁上的“202”。

深黑的房门取代了配电房的门，出现在墙壁之上。林槐抱着狗站起来。

“我从来没有觉得这扇鬼门看起来这么美好过。”他耸了耸自己的肩膀。

公寓门被缓缓推开，满身伤痕的小女孩出现在门外。“她”打着哈欠，一副十足倦怠的模样。

林槐弯下腰：“你是谁？”

“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楚姓好心人。”“小女孩”又打了一个哈欠。

“她的意识受了伤，正在沉睡。”“她”揉了揉眼睛。

“身上的痕迹……”

“她被绑起来，塞进了冰柜里，在这之前受了很严重的伤。”“小女孩”道，“应该是被人暗算了。卧室里的‘狗链子’松了，应该是她的宠物跑路了。早劝过她早点把那条‘狗’处理掉……小小年纪养什么宠物……”

“疼吗？”

“还好，就是手腕那里有点气血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