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1 / 2)

胡新月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来几页纸,那是她在城里时写好了的。

“一年十二个月,如果妈要给大宝一半宅子,那我给您六个月生活费,每个月一百五,如果是四分之三,那我给您九个月,如果全都给我大宝不要……”

“不行!大宝必须留一份!”

胡新宝真是一点不想要,但是为了钱能快点到手,他开口了,“大姐,就按你纸上写的这样,你养妈九个月,她不去你那儿就给一百五十块的生活费,我养三个月,宅子你得四分之三我得四分之一,咱们签字就行了。”

“不行,老二老三签字就行了,咱们得去大队部,叫村里给盖个章做个见证咱俩再签字,还有,这钱每个月我给妈打卡上,妈自己去取,不给现金。”

“这……这妈以后要是动不了了咋整?”胡新宝觉得麻烦。

“动不了就得咱们伺候了,哪儿还能自己拿生活费管自己,您说是吧,妈。”

这话说得……好像也在理。

胡母点了头,胡新宝有意见,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去完大队部,胡新月把签字盖章的分家书收好,又跟胡母一起去乡里信用社办了张存折,直接往里转了一百五十块。

拿到钱以后,母子俩连个招呼都没打,美滋滋的骑着自行车就走了,赶晌午的光景这娘俩连顿饭都没打算招呼胡新月这个孝顺的女儿。

没在娘家妈那儿混上午饭,胡新月也不好在这个点回苏家去吃饭,她知道苏母因为小吃店的事儿对她很有意见,折腾一上午也确实累了,索性找了家小店吃饭。

胡新月这次怀孕没什么感觉,唯独爱吃辣的,她点了碗担担面,刚坐了会儿就觉得朝阳的小店热燥燥的,便把外套放在了一边。

赶巧又有客人进来,冷风飕飕的往店里灌,那人边打电话边坐下,那玻璃门却还大敞着。

老板在后面忙。

胡新月只好起来关门,下意识的往刚进来的一男一女那儿瞟,这一看,却把她吓了一跳!

那桌的男人,是她小姑子苏文静的丈夫,王宝庆!

王宝庆当过兵,是个高大粗壮的男人,一张国字脸板正严肃,就算往前倒了十几年的年轻,胡新月也不会认错他。

胡新月慌忙回过头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她这里背对着那张桌子还隔着过道,应该不会被认出来。

就在胡新月心烦意乱的当口,老板把面端了上来。

猛然回过神来的胡新月手一滑筷子掉在了地上,她弯腰去捡,却瞥见那打扮的十分文静气质的女人,凑在王宝庆的耳朵边笑嘻嘻的样子。

那个女人穿着一身浅黄色的收腰西装,长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脸上的妆很淡,可一看就是个精致而且不俗套的女人。

女人的直觉,这俩人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胡新月心烦意乱的搅着面条,一不小心洒在了桌子上,老板赶紧过来给她递纸,可她僵着身子,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的小姑子苏文静,是个极度自负的人,可她的履历也有资格骄傲。

苏文静在金河乡税务所上班,她的丈夫是金河乡派出所所长的儿子王宝庆,王宝庆自己在外面做生意,家里一点也不缺钱。

可苏文静结婚快三年了,肚子一点动静也没,苏母在家里供着送子娘娘,整天替女儿祷告。

然而那都没有用。

胡新月知道,苏文静一直没有孩子,因为这事儿被公公婆婆看不起,丈夫还在外面找了小三,那个小三怀孕后王宝庆逼着她离婚,连公公婆婆也不帮她说一句话甚至还逼她,苏文静一气之下,骗王宝庆回家说要离婚,在饭里掺了安眠药,跟着王宝庆一起在家开煤气自杀了。

那一年,她才30岁。

胡新月记得很清楚,小姑子是属鼠的,算起来她今年才26岁,离王宝庆把怀孕的小三带回家还有四年,难道说这么早之前,王宝庆在外面就已经有人了么?

胡新月心慌意乱,扒拉了两口面,穿上外套便往外走,可推门时却不小心把手套掉了,她弯腰去捡,正看到桌子底下女人穿着丝袜的腿翘在王宝庆两条腿中间,这样明目张胆的暧昧,胡新月就是再不愿意相信,也没法自欺欺人了。

离开小饭店后,胡新月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乱逛。

她的脑海里一遍遍的浮现出苏文静惨死的模样,她努力的不去想,可那张脸越发清晰,不知怎么的,她就走到了税所门口。

跟后来的柜台大厅不一样,现在的税所还是一个个办公室做业务的。

胡新月根本不知道苏文静在哪个办公室,可她看着税所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想起方才王宝庆和那个女人的嬉笑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胡新月终于还是忍下了冲动,拐进了一个小卖部,给苏立诚的bp机发了条速回电话的信息去。

苏记小吃店里,苏立诚终于送走了中午的最后一位客人,坐到苏雨薇对面,看着大侄女微颤的肩膀,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来。

就在这时,他收到了胡新月的信息。

他们夫妻俩做生意时几乎都在一块,从来没发过什么速回的信息,苏立诚当时就慌了,他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几百种可能,在公用电话亭拨电话的时候手都是抖得,直到听见那边胡新月平静的声音,才终于冷静下来。

胡新月拿着电话,张了几次嘴,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照苏立诚那个怪脾气,只怕听见这话立刻就能杀回来去找王宝庆拼命,可王宝庆是当过兵的,有权有势有钱,哪里会怕苏立诚。

想了想,她还是把话忍了下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雨薇怎么样了?”

苏雨薇已经撂挑子了,要说一开始的累,她可能还憋着股劲儿要独立,可连着这么些天,苏雨薇已经明白上学比打工容易了,她想回家想回学校,就在今天中午之前,号啕大哭着跟苏立诚发泄了一通,整个中午都趴在桌子上没动一下。

“可能今天下午或者明天,我就给她买票让她回去了,孩子说想上学,就不在这儿耽误了。”苏立诚很沮丧,好像胡新月不配合,他就只能跟着胡新月的决定走。

胡新月并不知道苏立诚的想法,可她明白苏雨薇这么一回来,小吃店的生意苏立诚一个人是做不起来的,她也不在深究,干脆换了个话题,“大宝可能这两天会去找你,你把他送去汽修店就行,店铺如果有人问就转了吧,我想在老家置处宅子,你不回来,妈看我哪儿哪儿都不顺眼,还是分开住好点。”

苏立诚叹了口气,最终应了声“好”。

这时候的苏立诚,还没养成后来那种唯我独尊的怪脾气,除了有些冲动暴脾气,对着冷冰冰的电话听筒,想象着电话那端为他怀孕受苦的媳妇,心不自觉就软了。

就像胡新月说的,哪怕不拆迁,他们攒下的钱回老家置处宅子,再种几亩地的果树卖到城里,未必不比小吃店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