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馍馍,喝着清水,我和胖子朝那婶儿打探起了戏台的来历。
由于胖子用化骨水化去了卡在她儿子喉咙的鱼刺,这婶儿对我们也没有戒备心。没过多久就把自己了解到的给我们说了出来。
用这婶儿的一句话来形容戏台,就是一个字,邪。七个字,邪门的不能再邪。
女人的心里都是很八卦的,尤其是上了年纪的妇女,村里的花边新闻,悬疑诡事呀,她们普遍都能说出个道道。
但是,打探了半天情况,我和胖子得到的也只有失望两个字。这大婶说了很多,但具体的意思却和我们了解到的相差无几。几乎就是每年演戏,戏班都会出现些诡事。或者是某一件事的详细细节。但若问到更深一层的缘由时,大婶却无法说出个究竟来。
“冤枉呀,天大的冤枉,青天你睁开眼睛哟,看看这六月飞霜的冤情哦。”就在我们和这大婶东一句西一句瞎扯时,却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一阵带着歌谣的呐喊。
这声音的主人有些熟悉!我下意识的抬头朝声音的来源处看去,入眼的那人却不禁让我苦笑迭起。
这衣衫褴褛的乞丐,就是昨天晚上在戏台边上咬了我一口的死疯子,此刻他正在一栋破破烂烂的老房屋前,不停的朝天呐喊,说着冤枉之类的话。
“这位老人家是?”我指着那疯癫老头,朝旁边坐着的婶儿问
“哦,你说他呀,他叫原霄!他爹那畜生原政是个逃兵,不带把的孬种。”这婶儿狠狠的朝这疯老头呸了口唾沫。
在红安这个革命老村,有两种人是遭所有人不耻的,一种是汉奸,另外一种就是在战场上临阵脱逃的逃兵。
“哦,婶儿,你能给我们说说其中的内情吗!”我好奇的哦了一声,凑了过去。案情找不到进展,偶尔停下故事解解闷也不错
“可能你们这些外乡人不知道,我们这些乡里人对抗日的事可是清楚的很吶。……”再度冷眼撇了那老疯子一眼,婶儿这给我们说起了抗日时发生在红安的一段战役。
当时适逢抗日时期,国共两军联手抗战。这老疯子的父亲原政是共军的一名班长。
红安的原名叫黄安,是抗日时期的一个红军老县。当时鬼子的坂田十一师正在对黄安发起猛烈的进攻。负责坚守在黄安前线的,是国军麾下的一支兵团。
一个团的实力和一支师的综合实力本就悬殊,即使将士们不畏死,可随着双方的僵持不下。国军被鬼子的师团打的节节败退。援军尚未到来,而国军这边早已是弹尽粮绝,将士们死的死伤的伤,已是无力支撑这困局。
眼看着黄安就要沦陷,团长便在剩余的兵士之中挑选了二十八位死士,分为东南西北四组,准备在半夜的时候袭击鬼子的师团。
这些军人的结局,不用想都知道是有去无回的。大家的意志目的都是一样的,只是为了用生命守护着身后的家园,给敌人的心脏来一次狠狠的袭击。
老疯子的父亲原政就在这些死士之中,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当我方军士潜进敌人阵地的时候,因一位同志的不小心,暴露了两组同志的藏身地点。
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时候的原政居然临阵脱逃,领着班里的六个手下往敌人中心外逃走。将危险留给了其他三组,抛下了一起作战的手足。
“懦夫,真他娘的懦夫!这原政,真他妈的就是个混蛋”胖子义愤填膺,对这老疯子的父亲也甚为不耻。
“后来了,这畜生的结果如何了!”胖子紧盯着大婶儿追问道
大婶儿继续说:“这逃跑的原政没过多久就被团长手下的士兵抓了回来。听说他是因为媳妇被村里的地主奸污了,媳妇和老娘跳了井。他放心不下十岁大的独子,怕自己死了之后孩子没人照料,又想替死去的老娘报仇,这才当了逃兵。”
抽了口旱烟筒,大婶儿缓缓回忆:“这团长也没将这几个逃兵按军法处置。团长是个好人,不忍心伤害自己的兄弟。就给他们一人一把刀,自生自灭去了。”
后来,黄安没过多久便沦陷了,团长带着整团的士兵奋勇作战到最后,全团壮烈牺牲。而那原政等六个逃兵,也失了踪影。或许,是贪生怕死,扔下了儿子,找个角落躲了起来。
“这团长,是个好心人。这原政,虽说无奈,但也实在过分了些!”听完了整个故事之后,我不由叹气一声
“可是,就算父亲做的再不对,再不耻,犯下的错都和自己的孩子无关呀!”
我话刚一出口,胖子就一把将我的嘴巴捂住,朝这说的兴起的大婶儿含糊笑道:“我兄弟是说这原政该死,团长是个好心人,那些被鬼子杀害的孩子们,也挺可怜的。”
胖子给我打了个眼神,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
明显,这样的话大婶是听不进去的。几十年来的认知都是这样,你忽然间敢去指责她,并且说她错了。且不说未必能将这根深蒂固的观念给拔掉,反而会引起她的反感。
人性便是这样子,一家有个坏人,全家都不是好人。一锅粥里有个老鼠屎,整锅粥便都是坏粥。
或许,父亲们会指着老疯子告诉孩子们,以后离这逃兵的孬种远些。然后懵懂的孩子们便谨记了父亲的话,认为这疯子就是个逃兵的后代,孬种。
日积月累的鄙视,可想而知这老疯子从小到大,又是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会疯,这也是不奇怪的事情。
这时候,坐在老破房前的老疯子居然悲拗的仰天大哭:“爸,你安心去了吧,不要在伤人了。好好的去吧……”
哭完之后,这老疯子倒在门口昏睡了过去。